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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续命?”风弄连说话都开始口齿不清,“长歌小姐,这种话可不能乱说,王爷虽然受了内伤,可平素里还是个大活人,怎么可能有‘续命’一说?”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百里长歌拧了绒巾替叶痕净面,“我之前已经见过逆天的存在了,所以才敢如此断言。”
皇后殡天当日,龙章宫里那个白发宫女所使用的术法,让她至今记忆犹新,这个世界有神秘的语真族在先,有白发宫女诡谲的秘术在先,所以叶痕这个状况就不足为奇了。
皇后和永昌死在龙章宫的那一日,白发宫女在周围设了结界,所以风弄对此事一无所知,他仍旧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嘴巴张得老大,瞟一眼床榻上面无血色的叶痕又看一眼眉头微蹙的百里长歌,“那我们眼下要如何做才能救回王爷?”
“我所知道的人里面,能救他的应该有三个人。”百里长歌无奈叹息。
既然有三个,那便是三分希望,风弄一喜,忙问,“哪三个人?属下这就去请。”
“南豫大祭司苍渊、语真族少宫主西宫良人、最后一个是皇宫永宁巷里的一位白发宫女。”百里长歌面色纠结,“叶痕不喜西宫良人与苍渊,倘若我贸然让那二人前来医治他,只怕以后他会怨怼我,可永宁巷已经被梁帝封禁了,里面所有的宫女都出了宫,那位白发宫女不知所踪,我也不知道在哪儿才能找到她。”
“那总不能让王爷一直这么躺下去吧!”风弄皱眉,“要实在不行,属下就去请大祭司,到时候王爷醒了,要怪罪也只能怪罪到属下头上,长歌小姐大可放心,只要能让王爷安好无恙,便是他醒来要了属下的命,属下也在所不辞。”
“算了。”百里长歌摆摆手,“我与大祭司有几分交情,还是我亲自去请吧,你就在这里看守着王爷,以防他待会儿有什么不测。”
话完直接出了屋子。
秋怜一直等候在外面,见到百里长歌出来,赶紧问:“大小姐,王爷情况如何?”
“我得去一趟漪澜阁请大祭司来帮忙医治。”百里长歌说完,眸光朝房里瞥了一眼,然后拉着秋怜一直飞奔到扶风阁外,才压低了声音道:“待会儿你进去看守着王爷,风弄一个人,我不放心。”
秋怜很想问风弄武功这么高,况且扶风阁又没外人,他一个人看守不是绰绰有余么?
但在看清百里长歌眼里的凝重之后,秋怜郑重点了头。
百里长歌握了握拳,她到今天才知道风弄原来是经由梁帝亲自筛选送入晋王府的。
并不是她疑心重,而是梁帝这个人老奸巨猾,即便风弄以前是叶痕手下的副将,但只要跟梁帝扯上关系,她都不得不防。
从马厩将玉龙牵来,百里长歌翻身而上片刻之间便离开了武定侯府。
到达漪澜阁的时候,正巧碰见裴烬也在前厅和傅卿云对弈。
想到坊间沸沸扬扬的传言,百里长歌挑眉,“裴世子果真风流得让天下女子竞折腰。”
背对着百里长歌的裴烬身子一僵,随即缓缓转过身,目光有些许闪烁,“阿瑾,你也相信我会做出那种事么?”
百里长歌撇撇嘴,“谁叫你那么大意,竟叫自己的嫡姐给算计了去!”
话落,她目光四下扫了一眼,没看到苍渊,又问道:“大祭司不在么?”
傅卿云落下手中最后一颗棋子,这才站起身请百里长歌落座,又亲自为她倒茶。
百里长歌烦闷地摆摆手,“我不喝了,有急事找大祭司,卿云哥哥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大祭司这两日总是行踪不定的,大概是忙于处理南豫内政的问题。”傅卿云见她满头大汗,蹙眉问:“究竟有怎样的急事能让你慌忙成这样?”
“叶痕……叶痕他受伤了。”百里长歌嗫喏半晌,觉得还是不要再这种隔墙有耳的地方多说,否则被人听了去,对谁都不好。
裴烬挫败地看着自己败得一塌糊涂的棋子,埋怨道:“明明是一起学的下棋,为什么你的棋艺高出我这么多?”
傅卿云好笑地摇摇头,“那是因为长歌教得好。”
裴烬不服气地看向百里长歌,“阿瑾,你简直太偏心了,为什么教他这么精湛的棋艺?”
百里长歌头痛于叶痕的事,没时间扯那些,只无奈道:“以后不管人前人后,你们俩都称呼我为‘长歌’吧,免得一个不小心让别人知道真相,我便死无葬身之地了。”
那二人齐齐点头。
傅卿云又问:“长歌,你刚才说王爷受伤了,你医术如此高明都没能救他,那想必是很严重了?”
百里长歌点点头。
裴烬面色微变,将手中黑子扔向棋篓子,抿唇道:“既然这样,那我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回去看着啊!”
“我得等大祭司回来。”百里长歌焦急道:“那个伤,我想只有大祭司才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
“要不,你和裴烬先走吧!”傅卿云道:“我留在这里等大祭司,他一到我们就立即来武定侯府。”
“也好。”百里长歌点点头,将叶痕一个人扔在扶风阁,她实在放心不下。
裴烬站起身,跟随着百里长歌的脚步出了漪澜阁。
二人骑上玉龙之后,裴烬本想开口与她解释自己和左丘灵那件事,但一看到她为了晋王急得快落泪,他索性只得作罢。
心中安慰自己长歌是聪明人,即便自己不说她也会知道他被人设计陷害了。
一路上,百里长歌不断加速,一句话也没说,恨不能眨眼之间便飞到武定侯府。
到达侯府以后,带着裴烬一个飞身下了马,将玉龙交给齐大叔之后,百里长歌便顾不得裴烬,脚上带风往扶风阁跑。
风弄和秋怜齐齐坐在床榻前,见到气喘吁吁的百里长歌,忙站起身问:“大祭司呢?”
百里长歌喘得不行,迅速倒了杯水喝下才说:“待会儿应该会来。”
后面跟上来的裴烬一进门就见到叶痕躺在百里长歌的床榻上,他倏地瞪大眼睛,“长歌,虽然你们的婚约已经定下了,可这么光明正大让他躺在你床上,似乎于理不合吧?”
百里长歌翻了翻眼皮,古人就是麻烦!
她斜他一眼,“你不也踏进了我的闺房?若是你在意那些礼数,只管出去等着便是。”
裴烬看了秋怜和风弄一眼,又看了看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叶痕,只得住了嘴。
百里长歌再不理会他,直接走向床榻边,指尖搭上叶痕的脉搏探了片刻,面上划过一抹狐疑。
奇怪,刚才探脉还气息奄奄的人,怎么会在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里自己恢复了过来?
脉相已经恢复正常。
她又伸出食指去探他的鼻息,呼吸均匀,气息温热。
一切现象与正常人无异。
旁边那三人见她时而面色纠结,时而舒展开眉宇的样子,三颗心都被她吓得提到了嗓子眼。
“长歌,怎么样?”裴烬当先问出口。
“王爷,应该就快醒了。”百里长歌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不可能吧?”风弄一脸不敢置信,“我们二人都帮王爷探过内息,他心脉损伤得极其厉害,若非有外力医治,他怎么会自己醒过来?”
“你们先出去吧!”自从知晓风弄是梁帝挑选入晋王府的,百里长歌见到他就觉得膈应得紧,她不想与他多做解释,只随意摆了摆手,“王爷现在需要静养,你们在这里,屋里的空气都不新鲜了。”
秋怜反应灵敏,立即推搡着那二人走出了房间,顺便将房门给关上。
眼见着那三人出了房门,百里长歌才敢将耳朵贴近叶痕的心脏,低声呢喃,“叶痕,你听得到我说话的对不对?我不管你是死人还是活人,或者是妖是魔,但你让我心痛就不是什么好人,若你敢死,我就将你的心挖出来好好看看里面到底藏了什么!”
床上的人传出一声轻微的咳嗽,随即缓缓睁开眼睛。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对于他的醒来,她一点都不意外。
“你都要挖我心了,我若是再不醒来,岂不是得无辜枉死?”叶痕好笑地看她一眼。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闲心开玩笑!”百里长歌不满地盯着他,“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解释清楚这个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伤?”叶痕无辜地眨眨眼。
“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百里长歌冷哼,“我用内识探知过你的内息,心脉附近甚是诡异,而你胸膛上至今还有未完全消退的疤痕,想必当时这个伤口非常深,我可以这么说,你其实早就在受这个伤的时候死了,或者说留下了最后一口气,后来遇到高人,高人想办法帮你续了命对不对?”
叶痕噗嗤笑出声,随即用手刮了刮她的鼻尖,“你还敢不敢再编得离谱一点?”
“难道不是这样吗?”百里长歌皱眉,“那你解释给我听,为什么我没有替你疗伤,你却自己醒了过来,你又如何解释心脉附近那团模模糊糊的云雾?”
“你家夫君我福大命大。”叶痕说着,身子又躺了回去,“嗯,此床甚是松软,适合洞房花烛夜。”
“……”
“你要不说,我就不嫁!”百里长歌气得脸色涨红,恨恨咬牙。
“那你先嫁给我我再告诉你。”叶痕侧目,对她挑了挑眉。
百里长歌神色突然之间凝重起来,认真道:“叶痕,你知不知道这样很折磨人,把所有的真相告诉我不好么?那样的话我就可以和你一起承担,虽然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这个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我会想办法将你医治好的。”
“只要你好好的,我就不会有事。”叶痕莞尔一笑。
这是第二次,叶痕说出这句话,百里长歌没有看懂他眼眸里那一丝复杂难懂的情绪。
百里长歌撇开头不欲再理他。
“你……是不是会做噩梦?”想起那天晚上她在睡梦中哭了,他不由得皱了皱眉。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噩梦。”百里长歌不明白叶痕为什么突然这样问,但她这段时间的确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她继续说:“我甚至不知道梦里的那个人是不是我。”
“那你梦到了什么?”叶痕语气中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迫切。
“我梦见我杀了一个人,我是如此的恨那个人,可是杀了他我的心又好痛好痛,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纠结的情绪,也觉得梦里的那个人根本不是我,可是疼痛感却很清晰,仿佛亲身经历过一样。”
叶痕垂下眼睫,沉默了好半天才勉强支撑着身子坐起来,将她揽进怀里,“既然是梦,那就不要去想。”
百里长歌挣扎着挣脱他的怀抱,用命令的口吻道:“躺下!”
“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叶痕听话乖乖躺了回去,用渴求的目光看向她。
这近乎乞求的语气,让百里长歌心里没来由的一蛰,“答应你什么?”
“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要哭,不要心痛,否则你痛一分,我就会比你痛十个倍。”
叶痕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收敛了平素玩笑时的戏谑,语气冷肃平静得像在宣布遗嘱。
“谁稀罕哭你?”百里长歌撇撇嘴,“你若是尽快好起来能蹦能跳的,我才懒得为你浪费一滴眼泪。”
叶痕闻言勾了勾唇,随后伸出一直藏在身后的那只手,他似是紧紧握住什么东西,直到放在她手心才缓缓松开。
百里长歌定睛一看,竟然是红豆!
他收回手以后,她仔细地数了数,有九颗。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叶痕温润的眸光定在她手中血红色的九颗红豆上,“那些礼节,我们早在四年前就已经完成了,我如今能送你的,不过是积攒了多年的相思而已。”
百里长歌神情松动,在探知到叶痕心脉受了严重损伤的那一刻,她整个人的神智几乎都缥缈到九天外,一想到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失去他,她就痛得难以抑制。
也是在那一刻,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这辈子再也离不开他。
胸口处突然涌上锥心疼痛,叶痕赶紧偏开目光皱了眉,强忍下去以后才回过头看她,“不是说了不心痛的吗?你看你……”
百里长歌勉强笑开来,问他:“为什么这些红豆都是散的,你不是应该把它们串成一串吗?”
叶痕变戏法似的又递了一根金丝线给她,“这根金丝线是为红豆量身打造的,你若是有办法将所有的红豆连在一起,那这串东西就当我送给你的信物。”
百里长歌接过金丝线,小心翼翼地将红豆一个个串上去,但无论怎么串,结头处都留了两个空位。
“明明少了两个。”百里长歌低声咕哝,“是不是刚才你拿给我的时候不小心掉了?”
“没有。”叶痕摇头,“我给你的就是九个。”
“那少了两个多难看。”百里长歌伸出手,“将那两个给我。”
“那两个在很多年前就不见了。”叶痕轻笑:“你若是能找到,便帮我找回来吧!”
“很多年前就丢了的东西,我怎么可能找得到?”百里长歌瞪他一眼,“你不给我,我自己找两个串上去。”
但随即她就犯了愁。
叶痕给她的这九颗红豆颗颗匀称,颜色鲜明统一,几乎一模一样,若是随便找两颗串上去,指不定得多难看。
百里长歌想了想,将少了两颗的红豆串塞进怀里,随后低声问:“你现在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或者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想吃你。”叶痕目光灼灼盯着她的衣领。
百里长歌脸一红,随后怒斥:“那天晚上,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我要说什么都没做,你可信?”叶痕不答反问。
“自然不信。”百里长歌一想到自己身上那些深浅不一的痕迹,她脸就滚烫得好似火烧,难为情地咬唇抬眸看向他,“你是不是……对我做了那种事?”
“你不是大夫吗?”叶痕挑眉,“难道自己那天晚上有没有过都感觉不出来?”
“我……”百里长歌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气愤道:“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武定侯府了,我怎么感觉?只看得到满身的痕迹。”
叶痕难得见她羞得红了脸的样子,继续调侃,“那你觉得我们那天晚上做没做过?”
“滚粗!”百里长歌抄起软椅上的锦垫,毫不留情就冲着叶痕身上打去。
“哈哈哈,太子殿下,看来我们来得太晚了,晋王殿下已经醒过来了呢!”
屋外传来苍渊爽朗的笑声。
百里长歌赶紧受了情绪正襟危坐。
叶痕则在听到苍渊声音的时候复杂地看了百里长歌一眼,随后冷冽的眸光看向门口,“你们来做什么?”
苍渊一愣,随即笑道:“听闻晋王殿下身子不太爽利,我便应了长歌大小姐的邀请前来给您看诊。”
“本王身体好得很,不需要任何人看诊。”叶痕将头撇向一边,语气中满是不悦。
“叶痕,别这样。”百里长歌轻声劝慰他,“大祭司或许能帮忙把你这个伤治愈。”
“我再说一遍,我不需要任何人看诊!”叶痕面色越发霜寒,看向苍渊时眼神冷冽中带着一丝丝恨意。
“这……”百里长歌为难地看向傅卿云和苍渊。
“没关系的长歌,既然晋王不喜欢别人看诊,那我们出去便是。”傅卿云明显看到了百里长歌的为难和纠结。
“其实,晋王殿下的这个病好治。”苍渊没有立即跟傅卿云走出去,反而眼神温和地看着叶痕。
百里长歌一喜,“如何治?”
“只要长歌小姐不……”
“出去!”叶痕厉声打断苍渊的话。
苍渊摇摇头,无声叹息着走了出去。
“叶痕,你……”百里长歌不解,“你为什么不愿意让大祭司帮你疗伤?”
叶痕闭上眼睛,语气沉缓,“我本就没伤,如何疗伤?”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心脉损伤得有多严重?”百里长歌几乎是带着哭腔恳求他,“难道你想让我才嫁过去就守寡吗?”
叶痕身子一僵,抿着薄唇缓缓睁开眸。
百里长歌了解他,通常这个时候就是默认了。
她一喜,赶紧走到门外将苍渊请进来。
叶痕将手腕搭在床沿上,脑袋偏向里面,似乎非常不愿意见到苍渊。
苍渊扣住他的脉搏探了片刻,再站起身时,神情分外凝重。
百里长歌心中涌上不好的预感,忙问:“怎么了?”
苍渊默了片刻,随即斟酌道:“长歌小姐随我去外面,我与你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