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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明兰的眼泪就嵌在眼圈,形容过她的眼睛很美,此刻亦是相同,纤细的手指勾着明珠的手:“别告了……”
会死的,绝对会死的。
斗不过的,打不赢的。
她一个旁观者都受不了,何况是明月那样的个性,会逼死明月的,不要告了。
明兰的手扣着明珠手腕的皮肤,指甲一点一点下陷。
明珠却避而不答。
“我说不要告了,会逼疯我们的,我受不了了,她还没有过十五岁的生日,现在是不是要全世界都知道她被强口了?你觉得她被伤的还不够深,就连让她躲到角落自己独自舔伤都不行吗?这不是你能玩狠的事情。”
你自私,你偏激,你好勇斗狠,拿着妹妹的名声和生命,明月的命是她自己的,不是你明珠的。
“你闭嘴。”
“老三就站在这里让人问,一直问道情绪崩溃,她是走着进来的抬着出去的,她还不够惨吗?你还得补她几刀,恨她不死是不是?他们我们斗得过吗?站在这里的哪个人会帮我们说话?我们没钱没人脉,注定了被人欺负就是白欺负的,完了他们还要吐我们一身的脏水,要警察有什么用?警察保护过我们吗?需要他们来帮我们,可警察是怎么说的?需要我们找证人,全世界都在躲,不打了不打了,认了还不行吗?”明兰喊的热烈,情绪达到某个点上,砰的一声就被引爆了,认还不行吗?活着喘口气她应该感谢老天爷的,感谢社会感谢所有人,这样行不行?手指轻轻抬起,眼中几经情绪转换,铭心刻骨的恨直刷刷的射向站在后面装得人模狗样的人:“我等着看,是不是就我妹妹这样的倒霉,我祈求别人家的孩子都来试试这种滋味,试试有苦说不出的滋味,到时候我会高高兴兴的看着她们去死,看着她们是怎么选择结束的,我等着。”
明珠揽着明兰,缓步离开,明兰热烈的情绪爆发,明珠的冷漠到底,好像在这个世界上,发生在恶劣的事情也不会撼动她明珠一丝一毫,她的眼睛淡扫着前方,昏倒被救护车抬出去的人是她的亲妹妹,她亲眼在法庭上看着明月是怎么一步一步被攻击的,看着她的妹妹对着她横加指责。
可能有些媒体听到了风声,结束走出来的瞬间有很多的人围了上来,明兰是一直没有抬头,明珠的衣服盖在她的头上。
“我们再等等出去吧。”罗颖琳说着,现在外面都是人,媒体抢的是新闻,有些是不会站在受害者的角度去想问题的,一会儿问出来的问题恐怕也会存在尖酸刻薄的,明兰的情绪已经隐隐有些崩溃了。
“总要有个人的。”明珠冷漠的说着,浑身上下只有冷漠的气息,罗颖琳原本就不是多喜欢明珠,这个孩子比她这个成人都要显得冷漠万分,这是她家里的事情,是她妹妹的事情,可她从来没有见过明珠暴躁,没有见过明珠不安,没有见过明珠犹豫不定。
用手推着明兰向前,明兰回头看着明珠,她的情绪还未平静,想说什么最后还是跟着罗颖琳先离开了。
明珠一身的黑衣黑裤,笔挺挺的站在原地,她的出现一下子吸引了媒体的注意力,和律师被团团围住。
她似乎可以听见后面的人渣云淡风轻的拒绝采访,他的律师说着:“女孩子已经够可怜了,希望你们笔下留情,她的家人也是选择了不太恰当的方式,当事人年纪还小,还有未来……”
听听。
这冠冕堂皇的言论。
明月的律师是怕明珠情绪崩溃,现在已经很吃亏了,如果明珠再不冷静,可能……
对方现在用贱招,明摆着就是想拖。
明珠面对着镜头平静的说着:“……可能你们认知里的东西和我所认为的不同,既然他是个人渣,那就应该去到他应该去的地方,比如火葬场,比如地狱。”明珠的视线和身后被人拥着离开的男人相碰撞,那个人的视线阴沉。
被律师带着离开现场,律师跟着她们到了医院,医生和明兰在交谈。
同情归同情,但是明月现在出问题了,还不是小问题。
“……所以请家里的人耐心的陪着她,她现在认为自己的床上有脏东西只是一种潜意识的想象,她不相信周遭的一切人,可能对你们还能好些……”
病人的情绪也不是很稳定,稍稍一刺激就会抽搐昏倒,作为医生她的建议是,停止这场官司,不然只怕打完这场官司,这个孩子也交代了。
明珠的脚出现在明兰的视线内,明兰一直低垂着头,鼻头红彤彤的,眼泪砸在脚尖上。
受害者啊,呵呵。
公道啊,哈哈。
要个公道怎么就这么难呢?
明兰蹲下,抱着自己的大腿,医生动动嘴继续说着,明月的那个病还好治,发现的也很及时,加上年纪也轻,就是这心理上的……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眼前的两个孩子,是自己的孩子的话,想死的心都有了,可视现在不是她的孩子,她只能站在患者的角度,那个孩子一看就知道个性偏内向的,这样的孩子你刺激给大了,下一步就是想不开,想不开死了也许还是请的,严重的一辈子抑郁,那绝对不是件幸福的事情。
“……官司还是算了吧,她是个女孩子……”医生没有忍住,还是开了口,在这里打住,可能孩子还有以后,继续闹下去,这个以后也许会变得很糟糕。
明珠不说话。
走廊上嗡嗡的说话声音,除了她们还有别的人,来探病的,还有罗颖琳和律师,律师的本意是想让明珠挺住的,可今时今日,她问自己,继续打下去,那么瘦弱的孩子能撑住吗?她是亲眼看着明月情绪一点一点崩溃的,然后软哒哒的就栽了过去,或许到此结束就是对她最好的结局。
“这个官司,我会打到……”
“打,一定要打。”明兰站起来,她的声音和明珠的声音交叠在了一起。
明珠说:“我会打到底。”
站在走廊上的这两个孩子,一个人面桃花,一个水波不惊,长长的走廊上,一切好像都静止了,所有的声音都消失掉了,她们和医生面对面,所有人都在劝,她们却选择一意孤行。
前方不知道要走多远,才能要到所谓的公道,公平,却决定即使遗憾终身也要将官司打下去。
明兰拖着麻木的双腿进了病房,她想试着对明月微笑,想要挤出来一丝的笑,张嘴就却只想哭,双眼觉得火辣辣的疼,病床上的明月可能是睡了过去,亦或者她脑海里想着怎么样去结束现在狼狈的生活,离开这个世界才是解决之道,只要轻轻一跳,只要轻轻吞下药片,轻轻一割,然后永远的告别这里,告别伤痛,告别伤害,告别她所认为的难以活下去的世界。
明兰蹲在床边,她没有力气站起来,站不住啊,蹲在地上去拉明月的手,轻轻的扣着明月瘦的令人心惊的那双手,明兰的手轻缓缓的摸着,想要仔细的摸遍属于明月的这双手,这个世界上不公平的事情太多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明月就要面对这些,天上掉馅饼没有砸到她们姐妹的头上,天上降了横祸却一下子差点把这个家给砸趴下了。
“你得好好的,好好的活着……”明兰拉着明月的手贴着自己的脸颊,她用自己的脸去蹭明月的手:“你要是死了,你让姐姐们怎么活啊?明月啊,痛苦的人不只是你一个……”明兰将明月的手盖在自己的脸上:“你大姐……她现在都要疯了,她都要杀人了,这么下去,我也不知道,我们可能全部都下去陪妈妈了,你认命吗?”
明兰痛哭着,她还没活够,可明月死了,她当姐姐的,她有点血性她也不能看着明月就这样死了,明珠办不完的事情,交给她来办,她不敢杀人啊,她还年轻,她还有未来,还要嫁人,将来还要气死张鲁。
“你大姐和我说,让我杀了姚可珍全家,明月你好好的活着,你二姐我才能有未来,还是你认为二姐是孬种?换个立场换个立场你来想,是不是我们两换个立场你就能做到替我去杀了别人的全家?”
“打这场官司,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疼,把你扒光了扔到了大众的眼前,有其他的选择,我们会这样干吗?你有没有听见医生对我说的话?每个人都在告诉我和大姐放弃打官司,认为是我们在害你……”
哪样的人生没有分生呢?
她们三从好到掰,互相猜忌,互相扒对方的短处,互相不信任?是她没怨恨过,还是明珠不去怨恨呢?
明兰趴在床边哭。
明月没有睁眼睛,眼泪却一点一滴的往下掉,从发生这个事情以后,她也不清楚自己流了多少的眼泪,白天哭晚上哭,想事情的时候哭,上卫生间的时候哭,觉得活着太累,觉得活着好辛苦。
这次在庭上,明月明知道前面就是陷阱,对方为她设计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陷阱,她还是义无反顾的踩了下去,一脚深陷了下去,她的情绪崩溃了,被抬出来的时候明月是真的不想活了,活不下去了,没有活着的意义,剩下她就什么都不知道,现在这些都是明兰转述给她的,属于明月的情绪该是崩溃的,该是抱怨的,该是消极的,该是不肯定的。
病床上的被子被明月紧紧的攥在手心里,五指抓皱了被单,牢牢死死的抓着,紧闭着的双眼用力闭,更加用力的闭。
她要告,她要告下去。
*
病房外医生还在交代明珠一些注意事项,无非就是担心明月毁自杀,还建议明月去看看心理医生,这样对病情也会有些帮助。
“住院的钱要补一下……”医生极其的不愿意说这样的话,她也有想过是不是自己私下就把这笔费用给结了,因为真的挺可怜的,但她是医生啊,每天待在这里,什么样凄惨的事情没有见过?人靠着良心道德,靠着同情她是不是生活就不需要花费了呢?现实就是每个月的房贷、车贷,孩子的教育费用,老家的父母、公婆……你看着就是现实。
罗颖琳点头:“我这就去交,在哪里?”
她跟着医生就离开了,请律师的费用罗颖琳并没有告诉明家这三姐妹,这钱是从哪里出的,明月的一些后续治疗费用,其实都是罗颖琳自己掏的。
罗颖琳从未当着明家的这三姐妹提过钱不钱的,不是说她有多么的高尚,既然帮了她就没打算求回报。这个世界是滋生残忍,但这个世界也有盛产善良,盛产相信。
医生有些话不能当着明珠的面去讲,她毕竟只是个小女孩儿,她让律师跟着她去办公室,两个人并排前行。
“讲实话我挺佩服这三个小姐妹的,换了我,我一个成年人都不敢这样去做,要考虑在乎的事情太多,但是病房里躺着的那孩子她大姐……”医生提到明珠摇了摇头,她没有见过这样的孩子,从未没有过,太冷,冷的就像是一团冰,不像是个人,不像是个有血有肉的人类,家里的人发生这样的事情,听着病房里的那个哭声儿她才觉得这是对的,这是正确的方向:“你要和警察讲,我刚刚听着里面的那个老二说,她大姐要杀人……”
青少年,这个年龄段一个热血一个冲动,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毁了自己也毁了别人,还是要注意一些的为好。
“她只是那样讲……”律师拧着眉头,她对明兰的话有些不满,有些话可以随便说,有些话不能乱讲,特别还是有别人在场的时候。
明兰还在哭,明月还是一声不吭,一个趴着看不见外界,一个紧攥着被子,那只手用尽了力气,站在门外的明珠背对着病房的大门,窗口的位置是没有阳光的,树枝恰恰将光线给全部遮挡得严严实实的,走廊上只是有光,在明珠的脚下扯了一道影子,那道影子拉得长长的,黑黑暗暗的,孤孤单单的。陈滔滔下了车进了大厅,见到他的人首先反映就是快速远离,能避开就一定要不着痕迹的避开,实在避不开了还坚持要避开的那种,那就是傻,他是不在乎他手底下的人和不和他打招呼,但是他在乎别人当他瘟疫一样,他出钱的,他就是老大,要的就是这个恭敬。
“陈律师早。”
陈滔滔连个眼皮都没放到对方的身上。
能让他视线为之停留的,除了钱就是钱,不然换成金子也是可以的,和金钱挂钩他都感兴趣。
吃人不吐骨头渣子,这就是全体员工对陈滔滔的评价,如果谁和陈滔滔谈恋爱那一定是前辈子做了太多的缺德事,宁愿找个女人也绝对不找陈滔滔这样的。
陈滔滔身后跟着人似乎一直在讲话,前后进入电梯当中,电梯门按道理应该关上了,突然外面冲进来几个人对着陈滔滔就下跪,更有甚者伸出手抱着他的大腿,跟在陈滔滔身后的人眼睛一闭,今天这值班的是新招进来的是吧?当初招的时候话没讲明白吗?
“陈律师求求你救救我儿子……”
妇女抱着陈滔滔的腿开始磕头,砰砰砰的,一下比一下重,她是将人生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到了陈滔滔的身上,现在别人救不了,只有陈滔滔了。
“还傻站着,把人拉开,你们都是吃闲饭长大的?”
那几个人迅速就被拉开了,然后强制拖走,妇女的喊声响彻大堂。
“陈律师求求你了……”
陈滔滔的好心情一下子就都没了,他觉得碰上这种事情就等于一只脚踩进了粪坑里,心情都是一样一样的。
头顶上方的天空一下就被拉黑了。
“谁把人放进来的?”陈滔滔笑着问身旁的助理,助理皱皱眉,马上把人放进来的前台就被拎到电梯前了。
“你SI不SI傻?”陈滔滔问眼前的人。
小姑娘初出社会,这也不过是第二份工作,能力还是有的,不然也不会被招进来,有点呆萌的感觉,试着和陈滔滔讲那人多可怜多可怜,这样的官司陈滔滔一打一个准儿。
“陈律师你就帮帮她吧,她儿子很惨的,那些人渣才应该判无期……”
陈滔滔一脚进了电梯里,助理跟着进来,助理站在陈滔滔的前面准备刷卡上去,陈滔滔推开身前的人,指着电梯门外的那位:“去办手续,滚蛋走人。”
这话他说的都是客气,傻子还出来上什么班,那么愿意惩恶扬善,你去当包青天呀。
你去当超人呀。
“我马上打电话过去,这太不像话了,怎么把这样的人给招进来了,到底是怎么面试的,什么歪瓜裂枣都要。”助理感觉到陈滔滔的视线停留在自己的身上,立即表明自己的立场。
助理出了电梯快速走在后面,等到到了办公室前,又快速为陈滔滔推开办公室的大门。
“解约的话,可能手续上会有些麻烦……”
“你跟我说合同有麻烦?你再讲一次。”陈滔滔抬头。
“这个合同我会处理的,请您放心,我马上让她滚蛋走人。”助理从善如流的说着。
搞法律的嘛,自然会留着洞子给自己钻,那份合同呢拿出去可能就是天衣无缝的,对他们来讲,叫人滚蛋走人,不让你赔点钱就算是幸运的了。
讲白一点,别说是不是初出社会的,就算是社会老鸟,耗时间耗精力和一个专业的团队作对,是不是划算?总要预算成本的吧。
陈滔滔挥挥手,他又推了几个案子,目前就是休息的状态,每天来这里散散心而已。
助理出去的时候,门外又进了人,双方打了招呼,助理转身将门带上。
“坐。”陈滔滔指着眼前的位置。
陶克戴刚刚从三亚飞了回来,一口热饭都没吃上,又赶了回来。
“又炒了一个?”他回来就听说了,那姑娘下面哭的挺可怜的,哭的是梨花带雨,对于他们这样的老爷们呢,多少会有点怜香惜玉的心,要是滔滔再碰上了,那姑娘就惨了,这家伙的人性向来都是负数。
脾气又不好。
陈滔滔没有心情提刚刚的那个人,陶克戴也就直奔主题了,“刚刚的事情我有人听说了,该着了,这个官司你必须得打。”
这是处罚。
陶克戴说着案子的详细,也没什么好说的,不是这样就是那样的案件,总之就是犯了法吧。
“我可以不当律师的。”陈滔滔砸了一个杯。
杯子从他的手上飞了出去,摔到地上砸得稀碎稀碎的,看得出来是真的火了。
“进来吧,杯子掉地上了。”
陈滔滔的助理很快重新又走了进来,快速的打扫好了战场又退了出去,他跟着陈滔滔这几年,碎杯子没少清理,每一次陶克戴的说法都是陈滔滔手滑,每一年他都会手滑个几次,没一会儿新的杯子补充了上来。
陶克戴强忍着笑,轻咳了一声:“他手滑。”
助理点头,表示赞同:“这天太热了,手心有汗,我的杯子也经常掉地上。”
“我不打爱谁谁打去,有本事来咬我啊,叫那些老头子都去死。”
陶克戴的肩膀一怂一怂的,将手里的东西推到陈滔滔的眼前,这样的案子也不算是少见了,女性员工被自己的领导强口,强口了五次,终于忍受不了告诉了自己的丈夫,丈夫将那个领导杀了,现在判了无期。
“那些老头子可是让你安安稳稳的坐在了这里。”
陶克戴将文件推了过去,起身:“下个星期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会休息三天左右,提前和你打声招呼。”
“工资照扣。”陈滔滔头也没抬。
说到钱上,他的反应永远都是这样快的,事务所里的员工也曾私下这样评论陈滔滔,说他是个钱串子,恨不得长一百只手去抢钱。
陶克戴摇摇头,早就习惯了,扣就扣吧。
淘淘这人,怎么说呢?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的,外表和内心是两码事,他是有些龟毛,不好弄,但人呢……
陶克戴走出去没有多久,接到陈滔滔的电话,他换手拎着自己的包。
“你想怎么打这个官司?一审已经判了下来,是无期,十五年?”
“没有赔偿,十年。”
“十年?”陶克戴的手撑在自己的头上,陈滔滔就是陈滔滔,这样的大话你也敢说:“但愿这次,你不会跳到桌子上对审判长进行侮辱了。”
“扣你工资。”
陶克戴笑笑的挂了电话,接下来又有的忙了,世人都说陈滔滔是个财迷,是个只认钱的卑鄙小人,但就是这个卑鄙小人帮着多少家庭讨回了公道?如果他愿意卑鄙到底,兴许下一次他再也不用帮那些他认为穷的要死的人打官司了。
陶克戴转路去见了这个案子的当事人吴哲,吴哲的情绪还算是稳定,直言不讳他是故意杀人,他只恨自己没有早早杀了那个人渣。
陶克戴要到了自己想要的,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问了吴哲一句:“你知道你老婆自杀了吗?”
一直带着冷静面具的吴哲,那张完美的人皮面具开始出现裂痕,吴哲红了眼睛,出事儿以后他也埋怨过妻子,为什么第一次不说?
他情绪激动,用头撞着桌子,看管人员将他压回到椅子当中。
“吴哲,坐好。”
中间吴哲情绪还是激动,看管人员将他的双手扣在了椅子的两旁,陶克戴也只是冷冰冰的看着吴哲。
“我老婆怎么样?我老婆怎么样?”
被按住,坐回椅子当中,吴哲的情绪似乎又稍稍冷静了一些,他知道出不去,知道自己这辈子就算是完了,但也没什么好后悔的,后悔的是自己怎么早不知道,早点知道早点就弄死那个王八蛋。
“万幸的是救了回来。”
吴哲似乎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椅子上。
救回来,他也不敢想以后了,这个家算是彻底毁了。
他们结婚两年,往好了想,他坐几十年的牢出来,还讲什么以后?对未来他已经没有任何的希望了,现在也不清楚她活了下来是幸还是不幸,她自己能扛过来吗?
家里的人能理解吗?
他的父母会怎么去看待这个儿媳妇?
吴哲的脑子很乱。
“救回来了,救回来了……”吴哲喃喃的说着,好像并不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脑子乱的很。
“你的父母对一审不服已经上诉,二审委托的是陈滔滔律师为你打这场官司。”陶克戴等了半响,见对方没有任何的声息,挑挑眉头,原来还有人不认得陈滔滔呢,他以为说出来这个名字,对方会痛哭流涕。
“我不想打了。”
打官司三个字对吴哲起不到任何冲击的作用,几审他觉得自己都是无期了,他也会觉得不公平,别人怎么对他们就都可以,他反抗就要被法律制裁,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你必须要打。”
陶克戴离开看守所去医院探视阮新梅,阮新梅自杀救回来以后就一直住在医院,她家里人说她情绪不是很稳定,陶克戴征求了医院和家属的同意以后来到了医院。
阮新梅所治疗的医院恰恰就是明月目前所住的那一家,这家医院呢在本城绝对算不上是最好的,但收费算是比较合理的,典型的名气不大。
司机载着陶克戴进了院内,医院的新楼还在建设当中,司机和陶克戴聊着八卦。
医院现在拼的也是名气,拼外来的爹妈,这附近以前不怎么好的那家挂上了X大的名牌以后,看病的费用就直线增长,别管是什么病,进来就顺便拍个片子吧,腿脚的病也让你去拍个胸片,你又不能不拍,名气大的恨,医生的水平啊,也就那么回事儿,自己把自己当个人了。
“这家医院到是有好医生,不过过两年也就跑干净了。”
现实就是,现在谁都要靠钱活着,没钱就只能去喝西北风,当好人有啥用啊?
这家医院以前就有很多的专家,后来都跑到别的医院自己包门诊去了,那赚的肯定比医院给开的多。
陶克戴笑笑,只觉得这司机能侃,送到住院处门口。
“十五块。”
陶克戴利落了付了钱,快速进了住院楼,他找到阮新梅的病房,在门上敲了两声,里面好像没有声音,他推门进去。
“你找谁啊?”后面有个女人手里拿着饭盒,脸上看起来紧绷绷的,眼睛有些红,据他推测,可能是哭过。
“我是吴哲二审的律师助理,我叫陶克戴。”
对方起先是听的迷迷糊糊的,也有可能是根本没听进去,心思没集中在这上面,但是听见了吴哲两个字浑浊的眼睛立马就变得清凉了起来。
“律师你救救我们家吴哲。”对方拉着陶克戴的手就要跪,下跪现在简直就成了吴哲母亲的家常便饭,她家里没有钱,更加不要说什么社会关系,她和丈夫谁都不认识,儿子现在判了无期,儿媳妇要死要活的,她自己都觉得活不下去了,没有活着的希望,她能有的也就仅仅剩下了下跪,最为直接的表达方式。
陶克戴接住对方。
一审的详细情况就目前来看,吴哲的律师的大方向是没有错的,被害人对引发本案有责任,被告人以往无任何违法的犯罪记录,是初犯也是偶犯,被告人主动交代犯罪事实,犯罪过程,认罪态度良好,具有悔罪表现,一审法院认为被告人吴哲无视国法,故意剥夺他人生命,致一人死亡,其行为构成故意杀人罪,应依法予以惩处。
一审判决情况,第一号刑事附带民事判决,被告人吴某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zz权利终身。
二:被告人吴某赔偿附带民事诉讼原告人19万元。
吴哲的母亲擦着自己的眼泪,她都哭不出来了,哪里还有眼泪,干巴巴的老手,干巴巴的脸,19万?这辈子她都没赚到过这么多的钱,现在让她赔?她儿媳妇被人强口啊?怎么还是他们的错?
“我看过吴哲的口供……”
陶克戴和吴哲的家里人沟通着,说着说着,吴哲的老婆阮新梅突然坐了起来,她披头散着发,嘴唇上都是干皮,抖着唇看着陶克戴,好半响嚎头大哭了出来。
“别哭了,有好人了,我们也有盼头了……”
她也知道杀人肯定是负责的,谁都要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代价,这个代价真是太大了……
被告人吴哲不服一审判决,依法提出上诉,被告人吴哲委托陈滔滔律师作为其二审辩护人,陈滔滔开始见被告人,开始全面阅卷。
陈滔滔挽着自己的袖子,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他没有回到他那个高级的窝里,躺在他很贵很贵的被子里面感受着属于贵的那份温暖,而是坐在办公室里在为他的当事人找漏洞?
“陈律师,吴哲的母亲人在楼下,说是想见……您。”
“不见。”
陈滔滔出口拒绝,他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陶克戴离开自己的位置,都这个时间了,老人过来都没车了,说不定是走过来的,总要见见的,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
事实上吴哲的母亲现在整个人也是蒙的,自己都不清楚手里提着这个锦旗是来做什么的,官司还没有打,她儿子的判决也没有下来,现在让她感激陈滔滔。
事实上她根本不知道陈滔滔是谁,也不能理解天上是真的就掉馅饼了,她运气就是这样的好,砸到她头上了,她认为自己现在倒霉的要死,无缘无故家里发生这样的事情。
陶克戴看见那面锦旗就知道是谁干的了,目光转移到助理的脸上,助理一脸的莫名其妙,他什么都没有做。
“请帮我转交给陈律师。”
也没有说什么特别感激的话,其实心里也是觉得没什么希望的,法院还能改口啊?官司不都是这么打的吗?人生无望了。
陶克戴拎着手里的锦旗,这锦旗做的有点意思,上面弄满了发,看样子至少得有几十个,陶克戴开玩笑的说了一句:“弄不好就有88个。”
大家也确实很累了,喘口气喝杯咖啡的功夫,真的就有人无聊的去数了数上面的发字,还真就是88个。
“好了,休息差不多就要进入正题了。”
七点多陈滔滔的脚横在办公桌上,身上盖着自己和梅菜干一样的西装外套,名牌,这是名牌。
手机震动,他接了起来。
吴哲的测谎没有通过,陈滔滔让吴哲反口,和阮新梅确定,事情发生之后,吴哲曾经警告过彭商,几次。
是彭商不听警告。
三个小时以前—
“陶律师……”阮新梅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她现在是成夜成夜的睡不着,但自己的病房突然出现两个男人,她还是吓了一跳,她没有见过陈滔滔,都是陶克戴来医院问她一些细节的。
“这位是陈律师,吴哲二审的辩护。”
“陈律师……”阮新梅的话还没有落地,陈滔滔就开口了。
“你的丈夫知道你被强口以后,去警告过彭商对吗?”
阮新梅有些茫然的看着陈滔滔,吴哲怎么可能……
陈滔滔有些不耐烦,他最讨厌的物种,二百五,傻子,缺心眼子,就目前来看……
“是的,我丈夫警告过彭商。”
阮新梅快速的道,是的,陈滔滔说她才想起来,那时候彭商只是骚扰她,吴哲曾经警告过彭商。
阮新梅快速的讲着,不是因为心中有牵挂的人,她早就活不到今天了。
陈滔滔低下头,阮新梅往后退,她不知道陈滔滔要做什么,下意识的行为,陈滔滔说:“被害人对本案发生存在明显的过错,被告人是在被害人屡屡刺激而又不听警告的情况下才做出本案行为。”
“……是,我丈夫警告过彭商。”
陈滔滔站回,整理整理自己身上的衣服。
“晚安。”
陶克戴要和阮新梅把话讲清楚,他不是陈滔滔,利弊都要讲清楚,一旦出了漏子,倒霉的人是谁,你清楚我清楚,有些话不需要讲那么明白的。
吴哲翻供势必就要重新问询,陶克戴的作用呢,就是讲会被问及到的问题一一告诉吴哲,如果他够聪明的话,他也许会有一线的生机,自己笨那就怪不得别人了。
所以才有了陈滔滔接到电话,吴哲的测谎没有过。
吴哲案二审现场。
陈滔滔认为原审法院认定吴哲与彭商在本案的作用没有明显的主次之分,量刑明显不公不当。
其二:被害人对本案发生存在明显过错,被告人是在被害人屡屡刺激而又不听警告的情况下才做出本案行为。
“本案是因被害人导致民间矛盾激化引发犯罪,被害人强行与上诉人妻子发生XX为,恶意破坏上诉人的家庭,导致上诉人家庭支离破碎,并对上诉人的警告不予理会,严重激化了上诉人的心灵,才导致上诉人做出的过激行为,试问家中如果发生如上的之事,谁人可忍受?我要强调的一点是,对于被害人的行为,上诉人在案发前并不是没有警告,而是警告了被害人多次,请注意,这是比那些没有交涉、没有征兆的杀人案件社会危害性要小,被害人对于上诉人的警告完全不予理睬不当回事,这才激怒了上诉人,最终导致本案不幸发生。”
“原审法院只是认为被害人与上诉人妻子阮某某存在不正当关系是直接引发本案的因素,对上诉人在量刑时予以酌情考虑,我方认为被害人对本案发生存在严重的过错,是直接引发本案的重要因素,在对上诉人量刑上减轻处罚的幅度应该很大,元神法院判处上诉人无期徒刑实在过重,应该为判处有期徒刑。”
“结合本案案情,被害人存在严重过错,并且过错在先,上诉人吴哲在本案中的行为属于罪行严重但不属于罪行极其严重,故对上诉人吴哲不宜判处无期徒刑,上诉人系初犯、偶犯、归案后认罪态度良好,有深刻的悔罪表现,原审法院遗漏了采纳该条意见,属于不当。”
“既然原审判决十八页第二段采纳律师观点即认定被害人对引发本案有责任,那么被害人也应该承担一定比例的民事责任,原审法院判处被害人不用承担本案民事责任,属于错误。”
“综合以上本案事实和情节,原审法院判处上诉人无期徒刑量刑是在太重,恳请二审法院全面审查本案,对上诉人减轻处罚,判处有期徒刑,也好让上诉人早日回归社会,重新做人,回报社会!”
吴哲的案子,是一个辩护成功的案例,最终由无期徒刑改判为有期十年。
“陈律师最近有没有看一个叫明月的案子……”
陈滔滔离开法庭,结果是他早就猜想到的,没有惊喜没有意外,尽管吴哲的测谎没有过,他依旧将这件案子拿了下来,这是他处罚的最后一件案子,如果接下来他对法官没有任何藐视的话,也许将来他就不需要为这些人继续打官司。
陈滔滔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的兴奋,眼前的几个记者问什么的都有,刚刚问他什么案子的那个,他就特别想问她一声,她SI不SI傻?
他是雷锋吗?
什么案子他都接,那他也累死了。
“对不起,陈律师要回所里了……”
陶克戴拥着陈滔滔走出法院,他那辆刺眼的车就停在附近,陶克戴低声说着:“最后一件了,如果你忍得住的话,我想接下来你会清闲很多。”
“你时间很多?”陈滔滔挑眉。
陶克戴摊手,转身离开,他的车停在陈滔滔的后面,他和陈滔滔的想法不同,他赚钱是为了养家糊口的,为了老婆能走出去不愁没有钱花,孩子不愁家庭不好,陈滔滔赚钱是为了什么,他就搞不清楚了。
陈滔滔坐进跑车里,手指敲在方向盘上,他这车买了不到半年,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觉得特别的亏,越想越亏,他可以接几十万几百万丝毫不费力的案子,为那些有钱人戏弄戏弄那些没权没势的,依靠着他所学的将法律玩弄在鼓掌之中,赚个轻轻松松的钱,然后继续买车,买金条买什么都可以,他耗费了半个月的时间停留在这个案子上,他一毛钱都没赚到。
陈滔滔越是想越是觉得屁股下面有根针,扎的他坐立难安,他玩着手里的手机,不停的点着。
陶克戴和陈滔滔是顺路,跟在他的后面,见他的车开了出去,慢慢启动车子,开到半路,见陈滔滔的车停在路边,有个大长腿的美女走到车窗前弯着腰好像和滔滔再说些什么。
陶克戴来了兴趣,女朋友?
陈滔滔的私生活简直乏味可沉的紧,除了对钱有兴趣,其他的他都没兴趣,这回看来是开窍了?
美女胳膊上挎着一个包,长得不好不坏,不能算是大美人,但也绝对不是不好看的,挺顺眼的。
美女瞪着自己的眼睛,她也没想到,自己叫辆车竟然叫来一辆跑车?
这是怎么了?
这样的车都出来拉活了?
出来拼单了?
“你走不走?”陈滔滔不耐烦的看着车窗外的人,他最讨厌的就是女人,磨磨唧唧的,如果不是顺路,不是为了赚点钱,你以为他愿意拉?
“走走走。”
美女开了车门上了车,没有多久,陈滔滔的车又停了下来,陶克戴亲眼看着前面的美女对着陈滔滔的车大骂出口,各种难听的话都骂了出来。
“装B你也像样点,开着跑车来拼单,你他妈的当老娘是鱼丸涮呢,偷开别人的车跑我这里秀优越感来了,我告诉你……”
陶克戴推推自己鼻梁上的墨镜,摇摇头。
陈滔滔的车绝尘而去。
吴哲的案子还是引起了轰动,为明月的律师点着报纸。
“能把他弄出来,一切就都解决了。”
罗颖琳拧着眉头,她从来不相信什么大腕一类的说法,不过就是混的年头多些,关系多些而已,这个时候换律师,也很容易引起明月情绪上的波动。
这一次开庭不到十分钟,对方律师申请延期,这已经是第三次的延期。
“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
律师何尝不知道,但没有办法,她阻止不了。
所以她才说要请到陈滔滔才是办法。
“你知道陈滔滔打的上一个案子吗?”当时她是听前辈讲的,听的时候觉得特别的戏剧,当律师的这样也可以?竟然对着法官大喷特喷,最后竟然什么事情也没有,据说陈滔滔的家世不太一般,据说他家里长辈都是大状,积累了一些人脉,据说……据说的事情太多,不知道哪件事情是真的,哪件事情是假的,但有一件是真的就对了,陈滔滔是个流氓律师。
罗颖琳和明月的代表律师去过陈滔滔的事务所,可惜根本见不到人,这家事务所和一般的事务所完全就是不同,就差没有在脑门上贴着钱字了,而且这样敛财的行为竟然没人去告?
罗颖琳听说过一些陈滔滔的传说,不过都是一些不入流的,那样的人她也没有兴趣知道,这次是被逼到份儿上了。
就在第三次嫌疑犯申请延期之后,上中某家无良媒体突然报道了一片文章,为了达到吸引人的目的,将标题一改,十五岁少女意外流产,到底是谁的责任,突然之间铺天盖地的新闻像明家三姐妹袭击而来,坐在电脑后的群众开始恶意的揣测明月事件,恶语中伤,诋毁。
明月的名字被隐匿了,但知道详情的人都知道里面说的就是明月,明兰气的又是哭又是想去解释,可网络的力量有些时候比她想象的更加可怕,这次不同于第一次,翻江倒海的诋毁几近逼疯明兰,明兰活到现在才明白,并不是人人都是清清白白的内心,这个世界上行存在着很多生长在阳光之后的人,仅凭着只言片语开始恶意揣测他人,随意的做着落井下石的事情。
幸运的是,明月情绪不稳定,这些东西都不会让她看,还会有很多的好心人来关心她,呵护她,她还能站得起来,愿意走到法庭上去指正凶手。
明兰现在深信,如果石头不砸在自己的头上,永远都是个人只扫门前雪。
“明月呢?”明珠从外面回来,明兰幽幽当然抬起头,她就要被气死了,被那些乱说的人气死了,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却带着批判的面具对着明月横加指责。
“睡了。”
“你嗓子怎么了?”
明月的事情以后,明兰的例假就有些不正常,她自己也没注意到,好像从明月从学校被送进医院以后她就再也没来过,她自己也觉得不是什么大事情,家里都要家破人亡了,来不来例假算得了什么?
“你说我们活着是为了什么?”
有些时候不是她想不开,而是有些人逼得她想不开,这个世界太坏了。
明珠将手里拎着的袋子放到桌子上,这是给明兰开的药。
“再痛苦也要活下去,因为痛苦让我坚持下去。”
明兰不明白,也听不明白,明珠摸着老二的头,转移开话题:“一会儿把药喝了。”
明兰不知道这是什么药,也不清楚自己喝了以后能起什么作用,更加没有心思去追问。
明月其实没睡,而是看书呢,一页一页的翻看着,她看书的时候整个人都会冷静下来,会让自己的脑子稍作休息,手指翻着书页,眼眶里的眼泪却越聚集越多,滴在书页上。
“哭了?”
明月擦眼泪,眼眶附近也都破皮了,总是擦总是擦,擦的次数多了就变成这样了,下意识的去遮掩,想对着明珠笑笑,唇角却难以牵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