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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多,毛哥再次接到岳峰电话,说是快到了,挂了电话之后,毛哥指挥神棍:“你带件厚实点的衣服,楼下候着,峰子说棠棠穿太少了。我去附近饭店打包点吃的过来,估计两人都饿坏了。”
神棍异常兴奋:“小棠子要是知道我为了跟她相处,把火车票都往后改签了一天,肯定特别感动。”
毛哥翻了个白眼,心说感不感动我不知道,峰子肯定是又要崩溃了。
毛哥打包了菜和汤回来,大老远就看到神棍以一种昂然和不正常的姿态杵在酒店门后,路过的不少人都对他指指点点,走近一看,毛哥差点没晕过去:神棍一身藏装,右胳膊下夹了床被子,左手捧了束杂七杂八的花,表情挺严肃庄重,偶尔还领导人一样对对他行注目礼的人含笑致意,来一句“扎西德勒”。
毛哥自觉跟他说话都嫌丢人,遮遮掩掩上去,装着是路过看热闹,凑近时恶狠狠凶他:“你干啥这是!”
神棍挺有理的:“不是带件厚实点的衣服吗,我翻过了,咱们的衣服没那么厚实的,还是被子好,暖和!幸亏我早上起来没叠被子,里头还有热气呢!”
毛哥忍住要飙血的冲动:“那这花呢?”
神棍神秘兮兮凑过来:“小棠子不是卧底归来嘛,我这是喜迎英雄回归。你看电视里一般都要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的。”
毛哥太阳穴都乱跳了,神棍还嫌不够,又给他添点料:“这花便宜,昨天剩下的,你可别跟小棠子说啊,不然她觉得我送过期的,心里不高兴。”
毛哥想撞墙的心都有了:你那花花草草蔫蔫巴巴的,棠棠能看不出来是过期的吗?
索性不管他了,心说反正雷的是峰子不是我,扔下神棍一个人回房间,坐了会之后,收到岳峰电话,说是到楼下了,听筒里声音挺杂的,挂电话时,听到岳峰没好气地吼:“你把你那被子拿开行么?”
神棍挨骂,毛哥幸灾乐祸,乐颠颠起来先把门打开,不一会岳峰就抱着季棠棠快步上来了,他把季棠棠放自己床上,拉了被子盖好,追在后头的神棍愤恨不平:“你还不是用被子盖!”
岳峰斜了他一眼,满心的没好气,倒是季棠棠捧着花,忍着笑对神棍说了句:“花我挺喜欢的。”
神棍心里又舒服了,他赶紧补充:“小棠子这花是今天新采摘的,你别看有点蔫,西北太干了,叫风给吹的。”
毛哥咳了两声,招呼两人先吃饭,他打包来的菜都不错,翡翠虾仁,山药排骨,茄汁里脊,都是下饭利口的,加上季棠棠真饿了,吃的真个舒心舒肺,岳峰几次说她:“你慢点,没人跟你抢。”
说了也白说,见她不理又怕她呛着,拿纸杯给她倒了杯水,然后吩咐她:“吃完了洗个澡,睡个好觉。你先穿酒店浴袍,我去石嘉信那把你东西取回来。”
转头又嘱咐毛哥:“她腿那伤的特别重,我给简单处理了一下,行李里有药箱,待会你给好好弄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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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之后,岳峰先把车开到陈二胖单位,陈二胖担了半宿的心,终于见到车和人无恙,长长舒了口气,但还是忍不住说他:“你别在外头乱窜,我生怕那群龟孙子又找你麻烦。”
岳峰笑了笑:“暂时估计找我麻烦的可能性不大,再说过两天我就走了,我这种小角色,也不值当他们全国追踪跨省追捕的。”
陈二胖算了算日子:“也行,你那车估计也是这两天修好,你最近忙,那头电话都是找的我——你得有心理准备啊峰子,你那车修的钱,赶上我这车换一辆了。”
这结果比岳峰预想的好多了,他开惯了丰田这款车,换别的还真不行,要是新买一辆,那得出老血了,现在能修好凑合用,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告别陈二胖,岳峰打车去了石嘉信所在的酒店,一进门就看到石嘉信在酒店大堂的沙发里坐着,边上坐了个长头发的女孩,应该是尤思了,穿戴挺齐整的,怀里抱着季棠棠的背包,石嘉信看到岳峰,先站了起来,尤思愣了一下,随即看向岳峰的方向。
岳峰只当是没看见石嘉信,只是冲着尤思点了点头,尤思的眼圈顿时就红了,问他:“她没事儿吧?”
岳峰淡淡回了句:“那要看怎么样才能叫没事儿。如果你们觉得把一个姑娘家扔那种地方大半宿还能叫没事,那就是没事儿。”
尤思让他这么一堵,眼泪立刻就出来了,石嘉信沉默了一下:“这事真的很抱歉,我们当时也没有办法。”
岳峰心里骂了句我cao,皮笑肉不笑地来了句:“是啊,这我特理解,你当然没办法,你什么时候有过办法啊,你救自己的女人都没办法,我也不指着你救别人有办法。”
这话说的挺狠的,尤思抬头看了石嘉信一眼,神色很复杂,石嘉信脸色变了变,往前走了两步:“岳峰,我们单独谈。”
他把岳峰引到一边的角落里,确信尤思听不见了,才恼火地开口:“既然人都回来了,咱们能不能各退一步,就此算了?你在这里挑拨我和思思的关系,算个怎么回事?”
岳峰不怒反笑:“算了?你还真是吃的灯草灰放的轻巧屁,我告诉你,这次是棠棠囫囵着回来了,她但凡有个缺斤少两的,我都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你的!尤思面前,我忍着没揍你,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说完冷笑一声,转身去沙发那里拎包,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石嘉信:“再说了,你和尤思的关系,还用得着我挑拨么?女人又不是傻子,这男人靠不靠得住,心里还没杆秤吗?”
拿包的时候,尤思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含泪问了句:“我能去看看她吗?”
岳峰犹豫了一下,他虽然对石嘉信有气,但对尤思的电话,终究是心存感激的:如果没有那通电话,他不可能找到季棠棠。
岳峰看了尤思一眼:“你去可以,他,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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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嘉信同意尤思去看季棠棠,但自己一定要跟着,岳峰虽然不高兴,但也就没再坚持——尤思这么艰难才能回来,想来石嘉信也不放心再把她交到别人手里的。
回到酒店,岳峰让两人先在门口等,自己先进去看季棠棠方便不方便,出乎意料的,季棠棠居然没睡觉,裹着被子跟神棍看鬼片,两人眼睛都睁的圆溜溜的,岳峰真心搞不清楚鬼片有什么好看的,问起毛哥,说是出门买什么飞天铜雕礼品送人。
岳峰先把神棍赶出去了,许诺的代价是神棍可以在外头找个网吧打一下午的连连看,上网费和期间的吃喝费用一律允许报销,神棍乐的嘴都合不拢了,嗷呜着出门,在门口看到石嘉信和尤思时愣了一下,转念一想反正不认识,继续嗷呜着下楼去了。
进屋之后,尤思先给季棠棠道歉,季棠棠跟她说话,眼睛却是看着石嘉信的,她说:“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啊,是我让你先走的,再说了,你后来不是让岳峰来找我了吗,真要说对不起,也不该是你说啊。”
从魔鬼城回来的路上,岳峰把大概的情况给季棠棠讲过,要说她心里头不气是不可能的,虽然平静下来之后,知道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但话里话外,不刺他两句到底不痛快。
石嘉信笑了笑:“我知道你心里头不痛快,不过这事,我还真不觉得我哪里做的过分了。当时那种情况,我去拼,连思思都要搭在那。就算后来去找你,我也想不到你钻到地下去了,所以找你也是白搭。再说了,帮多帮少,也看亲疏关系,如果这电话不是打给岳峰,打给不相干的阿猫阿狗,人家会去找你吗?我之于你,或者你之于我,比路人也多不了多少,犯不着为你以身犯险。”
季棠棠没想到石嘉信居然还能摆道理,气的太阳穴突突乱跳,还没想出反驳的话来,石嘉信又补充了一句:“再说了,思思打电话给岳峰,我也默许了的,那公路里程碑,你以为是思思记住的?她一个女孩子,吓也吓傻了,哪里会去注意路边一闪而过的路碑?”
季棠棠怒极而笑:“让你这么一说,我不给你磕头道谢都说不过去啊?”
岳峰在边上听着,脸阴的都能下下雹子来,他跟季棠棠不同,这些年走南闯北,很是对付过一些无耻之徒,知道跟这些人讲理,除了把自己讲吐血之后,是收不到任何效果的,就算能吵得过他,也不屑于把自己降格成泼妇一样的角色,索性下逐客令:“看也看过了,该走了吧,棠棠身上还有伤,也该休息了。”
石嘉信不挪窝儿,定定看季棠棠:“咱们之间,是不是能单独聊聊?如果我没记错,请你帮忙去救思思,我是该给你些报酬的。”
季棠棠愣了一下,交易或者报酬这回事,的确是有的,但这一番死里逃生挣扎下来,她几乎已经忘到了九霄云外,如今石嘉信又突然把这事摆到了台面上,让她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她沉默着没说话,这反应算是一种默许了,岳峰也没多问,说了句:“我请尤思去楼下喝点东西,算是谢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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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峰他们走了之后,石嘉信拖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还是得谢谢你救了思思。”
说到尤思,季棠棠又有点心软,她问石嘉信:“你知道她出什么事了吗?”
石嘉信沉默了一下:“她没说,不过我大致猜到。”
季棠棠叹了口气,心里头有点堵的慌,想了想说:“你得对她好点,这几天多注意些,防止她想不开。”
石嘉信有点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你对思思倒是挺好的。”
季棠棠忽然就怒了:“怎么说也是老子废了半条命给救出来的,要是刚到你这就寻死了,我图的什么?”
石嘉信笑了笑,末了转入正题:“两件事。”
“第一是,你是盛秦两家混血这事,我会给压下去,告诉他们中途失去线索,跟丢了。盛家跟秦家风格不一样,这么多年,盛家龟缩八万大山,很少会兴师动众出去找人麻烦,而且中间又死了个盛影,盛家忌惮之下,估计短时间内不会对你有动作——如果他们还不干休的话,我会在中间搅局,实在搅不了局,我有岳峰的电话,也会通过他通知你。”
季棠棠没吭声,打心底里,她对石嘉信的作法挺感激的,想到自己九死一生的,到底也不是全无收获,只是刚刚才对他发过火,现在又道谢,到底觉得变扭。
“第二是……”
说到这,石嘉信略微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你要的八万大山的路线图,我没给你最终的地点,你血的味道特殊,不可能通过石家人的屏障,你到路线上最近的镇子住下,打里面的电话,你的外婆叫盛锦如,她还在世。盛家的很多事,我作为外姓,是没机会知道的。如果盛家还有一个人愿意对你讲,那只能是她了。”
季棠棠看着石嘉信手上那个信封,却没有伸手去接,信封是牛皮纸做的,现在已经很少用了——又是没完没了的盛家,秦家,秦家,盛家,她有一种夺过来撕得粉碎的冲动,似乎那样,可以把这种糟心的关系一并撕没了,而接过来,就意味着所谓的再世为人只是一句自欺欺人的谎言,活着一日,秦家盛家就笼在头上一日,永远晒不到人间的清平日光。
见季棠棠没有接,石嘉信把她把信封搁到床头柜上:“其它没什么了,咱们或许永远不见,或许……在八万大山见。”
石嘉信说完,特意顿了顿,见季棠棠没有再接话的意思,也就识趣的离开。
季棠棠一直看那个信封,心里头天人交战:实在不想接过来,实在不想打开——好不容易活着,好不容易有一个前方有路的开始,能不能不要刚迈步就乌云盖顶云遮雾罩?
门轻微的一声响,岳峰进来了,季棠棠浑身一颤,飞快地伸手把信抓过来塞到床垫子底下,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岳峰没有察觉出异样,直接走过来坐下,季棠棠抬头微笑:“他们走了?”
岳峰点头:“你们在这里的时候,尤思跟我聊了挺久的。”
季棠棠有点意外:“聊什么?”
岳峰犹豫了一下:“她问我,如果我有女朋友,女朋友又被人……欺负了,我会不会嫌弃。”
季棠棠叹了口气,问岳峰:“你会嫌弃吗?”
岳峰没告诉她自己是怎么回答尤思的,只是翻了季棠棠老大一个白眼:“我有病吧,去操心这种如果假如的事,我有那心思,好好看着女朋友,不让她被人欺负比什么都强……我说,你还睡不睡觉了?”
一说起这个,季棠棠比谁都忧郁:“我是想睡来着,可是头一挨到枕头就疼。”
岳峰愣了一下,扳过她的脑袋过来看,季棠棠疼的吸气:“别别别,疼疼疼……”
明显一个山包,岳峰倒吸一口凉气:“后脑勺是怎么了?”
“叫人抓着头发往地上撞的。”
岳峰瞪着她,心里头火蹭蹭的,想来想去,觉得最可气的就是她:“怎么没把你给撞死呢?”
季棠棠可怜巴巴地看了他一眼,居然还回了一句:“脑壳硬呗。”
岳峰被她给气乐了,顿了顿,没好气地靠着床倚板坐到床上,顺手把枕头垫到背后:“过来过来。”
季棠棠还没整明白,被岳峰拉到怀里,两手拨着她的脖子摆了个位置,尽量不碰后脑,脸贴着他胸膛:“猪就是笨死的,睡觉都不会。”
季棠棠脸颊一热,心里头却暖暖的,就这么被他搂着没作声,过了会忽然就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岳峰:“这心跳的够厉害的啊……”
岳峰气坏了,腾一下坐起身来,伸手就把她往外推:“走走走,爷不伺候了。”
季棠棠咯咯笑着把岳峰拽住:“睡觉,睡觉,我老实睡觉。”
岳峰咬牙切齿:“再唧唧歪歪马上打个车把你送回去埋了。”
季棠棠老实了,安安静静伏在他怀里,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说了句:“岳峰,我给你提个醒啊……”
岳峰听她说的郑重,还以为要说什么,哪晓得她紧接着就来了一句:“市区的出租车是不可能接去雅丹的生意的,因为得空车返。”
岳峰给磨的没脾气了:“棠棠,你不累我可累了啊,我昨儿半夜到现在没合过眼呢。”
季棠棠不说话了,过了会,岳峰低头看她,见她眼睛还睁着,笑着拍拍她脑门:“想什么呢?”
季棠棠抬头看他:“岳峰,接下来怎么办啊?”
“你都以身相许了,当然跟我走,你还想怎么办?”
“跟你走到哪去啊?”
“我其实想过这事儿,目前这情形,咱们先在路上过一阵子,你的身份不能暴露,正好我的车能用,交通这一块算是没问题。至于住宿,我各地的朋友开酒吧客栈的多,可以投宿,你没身份证,不到万不得已,我的证也别用。我估摸着在外头三五个月就差不多了,到时候你跟我回家,没事少露面吧。秦家没在天上放卫星,没那么容易找到你。”
季棠棠听的满心惆怅:“我好像个超生的黑户口,东躲西藏的,一辈子都这样吗?”
岳峰笑了笑:“不至于一辈子这么惨吧,不是说,结了婚,你对秦家就没意义了吗?”
他忽然疑惑起来:“哎,棠棠,到底是结了婚,还是发生关系?”
季棠棠慢吞吞回了句:“我也不清楚,神棍好像提过是没有生育的盛家女人……。”
岳峰腾的就从床上坐起来:“那棠棠,赶紧生一个吧。”
回应他的,是季棠棠杀人的目光,岳峰很是自觉地又坐了回去,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不过咱们还……不太熟,我也是……很不情愿的。”
季棠棠又好气又好笑,把头埋进岳峰怀里,脑子里突然跳出一个念头:这八万大山,似乎还是应该走一趟的。对于秦家和盛家,她有太多不了解的事情了,而神棍转述的那个故事,可信度只能标50%——她那个素未谋面却横死异乡的舅舅临讲的故事,细节应该会有所隐瞒……
想到这,她拽了拽岳峰的衣服,试探性地问了句:“咱们接下来往哪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