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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哗哗拉拉的倾泻着。像是无声的警告,一个危机渐来临的警告,一个来自大自然的警告………
十五个小时前,边山河流域十数村庄被淹,库区布了橙色警报,才引起了县政府的重视。开始组织抗洪救灾。
十个小时前,省水利厅提出了泄洪方案,县政府无力组织如此规模的迁徙,求救大原。跟着库区布了红色警报,省水利厅水文观测站布了洪峰预警,市政府无奈之下,大规模抽调市区警力参战。
北方的山省旱的多,涝得少,数年前汾河二库建成之后,其公布的防洪标准是百年一遇,汾河断流的时间多,有水的时间少,对于洪涝灾害谁也未曾料及,层层机构之间的扯皮中,已经耗费了不少时间,随着二库警戒水位的不断上涨。气氛开始越来越紧张起来了。
居安已久的政府部门,在洪灾面前显得有点慌乱。冲在最前的毫无疑问是子弟兵,一万多驻地部队和民兵已经奔赴一线,市区的警力也随之被调往了一线。
市府大楼里,难得地在午夜之后还灯火通明,平日里偏安于一隅,并不受人瞩目的防洪抗旱指挥部那个小小的牌子成了焦点,来自政府、水利、军区、公安等几个部门的头头脑脑汇聚在这里,组成了一个临时的指挥和决策部门。相对于效率而言,政府里讲究的是集体决策、讲究的是职位排名、讲究的是领导责任。人民群众这个字眼虽不值钱,可他不管和那一顶乌纱放在一起,都不会轻于乌纱的重量。这事,没人敢掉以轻心。
一千二百流明的大显示屏上,几条弯弯曲曲的河流标示,来自省水利厅水文观测站的专家站在屏幕前解释着:“目前汾河二库高出警戒水位九点二米,红色警报已经布了六个小时,水位还在上涨,理论上讲我们山省属于旱灾多、洪涝少见的省份,但是今年受渤海湾台风影响,聚集在我省的副热带高压久而不散,目前降雨量达到275mm,已经过历史最高的年份一九六九年………降雨中心集中在汾河的支流边山河一带,根据省水利厅、省防洪抗旱指挥部的指挥,我们准备在明晨七时,第一次洪峰到来之前,在这里炸开边山河坝,从支流小洛河、乌龙河一线泄洪。和库区同步,现在主要存在的问题是,泄洪区涉及的周家湾、耙齿沟、韩寨、前后背村、戴庄等一线十几个村将被洪水淹没,要迁徙的群众有八千余人,当地政府没有这个能力,这才是整个工作中最难的……不过,这个方案,是损失最小的。”
决策已定,这里只不过是让官位上的领导了解经过,与会各位的手里,资料的文字触目心惊,好似要营造紧张气氛一般,把尘封多年的数据挖了出来,1955年8月,大原西山暴雨,洪水冲淹743厂,死亡83人,倒塌房屋176间…………1959年8月汾河中游普降大到暴雨,最大雨量175mm,交城、汾阳、平遥三县淹没农田3.8万hm2,死亡23人。倒塌房屋5ooo余间。1969年7月,大原东山暴雨,洪水冲进大原钢铁厂区,淹灌13个车间,死亡24人。1977年8月,汾河中游以平遥为中心的特大暴雨,受灾面积8万hm2,死亡7o多人,倒塌房屋3万多间。1982年8月,乌龙全县遭受暴雨袭击,最大雨量25omm,318个村受灾,死亡49人,倒塌房屋36oo间…………
忝任指挥部总指挥的是现任市长,虽然不晓得抗洪是怎么个抗法,但心里知道的是这些数据里的轻重,如果再现这么一段历史,耗资上亿修建的汾河二库如果还拦不住洪水,保不住大原,那自己或许也将成为历史了。
无言的摘下眼镜,揉着鼻梁,声音几分哑声地问着:“梁局长,你们公安上的人到位了吗?”
“从大原抽调的武警、特警以及一线公安干警三千余人,已经赶赴现场,开始疏散群众。公路被冲毁了十几处,所以在时间上延误了点。”
“现在是凌晨一时四十分,距天亮不到六个小时了,有把握吗?”
“我们会竭尽全力的。”
公安局的虽然全力以赴,但谁也不敢肯定不出意外。总指挥面朝着俩位部队的代表。问了句:“于政委,大原市的警力已经被抽走了三分之一。我们到难时,可得靠你们子弟兵啊。”
“您放心,高副市长,驻地52113、52932两个营队、地方民兵、以及阳曲县的公安民警已经全部上一线了,加上县政府临时组织的人员,总共有一万六千余人,正组织从边山河洪区救援,我们会努力把损失降到最低。泄洪区一带,就得靠大原市的干警了,转移群众,还是你们公安在行。”军区的代表言道。
接下来是民政部门布的临时安置方案、阳曲政府制订的灾后重建方案、水利水文部门不断更新着水文数据。
决策在进行着、焦虑在扩散着、瓢泼的大雨,也在无休无止地继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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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二时,周家湾、耙齿沟一带,特警中队一组汇报,疏散完毕。
凌晨三时十五分,石虎沟一带,疏散完毕。
凌晨四时,韩寨疏散完毕………
离坝最近,但离大原最远的龙兴村,到凌晨五时,也接近了尾声。
这确实是一项没人愿意干的活,县乡两级政府部门前一天开始组织。迁走的一半人都不到。市府无奈之下才抽调大原警力来完成这一项浩大的工程。三千多名警力有一半负责迁徙,分散在十几个行政村。
坐着大巴来时,沿途的二级公路和桥梁已经被毁不少,车队到了半路就停了,带队的秦高峰领着一百名干警急行十几公里,凌晨二时才到达指定地点,在村委的陪同下,干警挨家挨户上门,连说带请还帮着搬东西,好歹一户一户开始走了。出行的,拖家带口、抱着小孩的、牵着骡子、驴和牛羊的。驾着三轮四轮农用车的,挤挤攘攘地从村口绵延着直上高地的公路。队伍里,灯光如豆、人声鼎沸,偶而可听得牲口的悲鸣、孩子的哭喊、大人的叱声,百把十名干警在这里明显显得警力不足了,隔着十米一个站点,灯光连成了长龙直通往高地,指引着群众转移,星星点点的灯光像一条绵延的长龙。黑沉沉的雨幕里,弥漫着一种比雨夜更悲凉的情绪。
非要这样吗?站在村口,像站在枫林老家,就像看到了张三家的驴、李四家的骡子、简二家的牛马,乡村里透着一股熟悉的味道,十公里的急行军气喘吁吁之后,站在雨地里,让简凡觉得有点全身凉。
旁边就站着队长和村里的妇女主任,还有乡里派来支援的人,足足延误了两个多小时,一直到凌晨五时还没有结束,明显地感觉到了秦队长急燥情绪,这看不见面貌的乡干事,不迭地解释着:“哎,没办法呀,现在村里有本事的走都走了,能迁的早迁了,不能迁的也出门打工了,净剩下这老弱妇幼了,公安同志啊,我知道你们也难为,可咱也真没办法,这些老头老太太,就这么个死脑子,院里的猪呀、鸡呀、骡子牛马牲口呀,都是命根子,真让他们黑天半夜离家,这肯定是有难度的嘛…………昨天就开始跟人家都说,乡里、县里保证一个月让大家住上回迁区。可人都不相信,迁了一半都不到………公安同志,您别急啊,再等等………”
“我能不急吗?”黑暗里秦高峰的声音粗嗓大声地喊着:“再过两个小时,洪水来了,真把人冲走了,你负责呀?”
“所有在场人员听我的命令……”秦高峰擎着步话喊着:“高地安抚群众的,由二队、三队同志负责,剩下的所有队员,向村口靠拢,两人一组,各组之间相互通气,沿东向西挨家挨户重新巡查一遍,如果现未迁走的群众,不管采取什么手段,全部带回路面高地上,不许丢下一个。”
声音里不带什么感情色彩,像下令抓嫌疑人一样,随着命令,远远近近跑到村口,聚集起来一队队的队员,俩俩成组,沿村而入,灯光隐隐约约地闪在村里,周遭里已经听不到什么声音,偶而有家户里还亮着灯,空门大开,寂静地如同一个死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