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院子,晴霞低声笑道:“姐姐,六姑娘虽说比前些时日好些了,可还是时不时的发呆,嗜睡,老太太那里现在肯定是济济一堂,太太、姑娘们全都在,是么?三太太也是担心六姑娘忽然见到那么多人,许是会吓到了,也说不定。”圆杏看看左右无人,也压低了声音,“这些我自然理会得,何消你说。不过,老太太疼大姑奶奶,这是不消说的了,便是大太太和四太太也器重嫡亲小姑,对大姑奶奶是格外不同的。薇姐儿说了要过来看望六姑娘,是大太太给拦住了,说贵客上门不敢怠慢,四太太也说不能委屈了娇客,老太太便让我过来了。”晴霞不由的冷笑,“做表姐的来看望生病的表妹,哪里便受委屈了呢?”圆杏叹道:“谁说不是呢。”有差使在身,不敢多耽搁,叹息了几句,匆匆去了。
晴霞回来之后,何氏正在重新梳洗打扮,晴霞便忿忿的、小声的把圆杏方才的话说了。何氏不以为意,“大太太和四太太也不过是奉承婆婆罢了。”梳洗过,换了见客衣裳,笑着嘱咐云倾,“让舒绿、自喜她们陪你在家里玩好不好?娘出去会客,很快便回来。”云倾不点头,也不说话,扯住何氏的衣袖不肯放。
“阿稚是要跟娘一起去么?”何氏有些纳闷。
云倾轻轻“嗯”了一声。
她并不喜欢王氏、云滟等人,可她不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啊。
“阿稚想去,便一起去好了。”何氏对云倾十分纵容,“横竖阿稚现在还是病人,想怎样便怎样好了,半分不必勉强。”
云倾点头。
何氏弯下纤细柔软的腰肢,一边替云倾整理衣衫,一边打趣,“我家小阿稚现在是病人呢,便是调皮了,淘气了,不能打,也不能骂,要和风细雨,慢慢教育啊。”云倾不好意思,小脸蛋粉扑扑的,娇嗔道:“娘!”何氏嫣然,“对不住,我失言了。”牵起云倾的小手往外走,慢慢告诉她什么是失人,什么是失言,“可与言而不与之言,失人。不可与之言而与之言,失言。知者不失人,亦不失言”。
云倾听的很认真。
从三房到王氏所居住的寿萱堂并不算近,云倾一路之上听着何氏温声细语的讲述,并不觉得累。
“我娘多好啊,又有学问,又温柔,又疼爱我。”云倾心中满足。
何氏、云倾一行人才进到正院,有丫头迎上来行礼问好,又有丫头张罗着打帘子,笑着说道:“三太太和六姑娘来了。”
“不是说六姑娘要静养,来不了么?”才进门,云倾便听到一个傲慢又不屑的声音。
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一张皮笑肉不笑的面庞。
她穿戴得很华丽,珠翠盈头,就连绣鞋也极尽精巧,鞋头缀着拇指大的珍珠,圆润璀璨。
云倾静静看着她。
这个人的脸她永远也忘不了。就是这个人在云家闹翻了天,云倾的父亲才会代替那个爱出风头的云湍出使高丽,英年早逝。
云湍的妻子,程氏。
程氏是定国公的独女,被娇惯坏了,心里眼里只有自己,从来不会为别人着想。她舍不得自己的丈夫出远门,便在云家闹,她一个人闹了不够便拉着王氏一起闹,直到云三爷答应代替云湍,她方才消停了,却对云三爷和何氏连句感谢的话也懒得说。
和杜氏不一样,她并没有算计过云倾。
她眼里根本没有云倾。云三爷和何氏在的时候没有,云三爷代替她丈夫出使、身故之后,也没有。
她对云倾,从来不屑一顾。
“难得啊,云家这位了不起的四太太居然讽刺起我来了。我也值得她一提么?”云倾心中微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