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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夜,独上西楼,为赋新词强说愁,却道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王府西南角传来一阵嘶哑的男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极其诡异,名句被此人七拼八凑地念着,竟然还比较押韵。
“这位小兄弟,你半夜不睡觉跑来这里念诗扰人清梦是何故?”
小九睡不着,借着月牙儿出来遛弯。虽然有人巡夜,但是王府西南角人烟稀少,一个人走夜路多少有些害怕,故吟诗几句壮壮胆,谁知刚念道几句就被人打断。
小九听声,辨位,发现声音竟是前方墙垣上传来。夜光微弱,只见来人斜坐在墙垣上,他看不清那人长相,仅能辨出此人身形高大。
小九夜游的兴致被人打断,倒是不恼,反而向前走了几步。
他两眼一眯,望着墙垣上的不速之客,“这位公子,你月黑风高夜跑来当墙上君子是何故?”
那人被小九讽刺,没有反唇相讥,竟然哈哈大笑。
此处位置偏僻,他破锣嗓子吟诗只是打发打发时间,哪能恼人清梦?倒是墙垣上不知是敌是友的这位,他夸张的笑声到可能引来王府护院。
“燕王府此次不是邀请众多门明正派、剑客侠士么?你这小儿是哪个门派的?怎不知我乃江湖上赫赫有名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妇孺少妇皆爱的探花郎——风流!”
风流足尖一点,轻飘飘从墙垣跃下,弹了弹衣袍上的灰,顺带捋了捋刘海,走到长廊悬挂的夜灯下停住,摆出一副风流倜傥的造型,向小九抛了一记媚眼。
来人凤眼狭长,高鼻薄唇,五官立体深刻,下巴有如刀削,确实是一张风流倜傥少侠的脸,有探花的本钱,可惜他痞气的笑和好色的双眼破坏了整体正气之感,越发像个下三滥的采花贼。
风流?这名字太贴切了!
小九从上到下打量了下他,“没听过。”
原期盼着赞赏的某人不禁嘴角抽搐,他仔细打量面前的少年,浓眉大眼,身高只及他的胸口,十六七岁的年纪,但是他的眼睛里却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淡定从容以及深沉。
容城最近风声鹤唳,各路人马齐聚,宵禁严格,燕王府尤其厉兵秣马,此小鬼竟敢在半夜游荡念诗,他是胆子大不怕死还是脱线不明白情况?
风流突然对这个小鬼有了了解的兴趣,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使他感到有趣的人和物了。他围绕着小九转了几圈,像鉴赏一件宝贝似地看着小九,“小兄弟,我风某人从不收徒,今一见你格外投缘,不如你随了我去吧?”
“和你一样当采花贼?”小九低头佯装思考风流的话,须臾抬头吐出一句令风流差点吐血的话。
风流嘴角忍不住又一次抽搐,这小鬼说出来的话一次比一次狠,他风流却不下流!
“可是我断袖,不好女色哎。”还未等风流反驳,小九再一次说出惊人之语,浓眉紧蹙,两只手还纠结地搓着,似是真的在纠结风流的提议。
“……”
怎么,断袖之风已经从小培养了吗?
风流脚步不禁向后悄悄退了几步,不管真假,还是离这小鬼远点好。他站直身体,不复之前的痞气,一脸正气地更正小九的话,“想到哪里去了?本少侠虽然风流,但是绝不干强买强卖之事,我是见你合我的眼缘,想招募你到我们轩辕阁。”
轩辕阁?
不属于正派名门世家,也不属于三教九流的帮派,游走于江湖之外,离庙堂之远的一个神秘组织。轩辕阁里的人类似赏金猎手,上到达官贵人下到贩夫走卒都有可能是他们出手的对象,但却不杀女人和孩子。外界查不到任何组织人员名单,风流竟然来自这个神秘的组织!
风流看着小九陷入思考,生怕他又吐出啥惊人之语,立即倾身上前解释道:“轩辕阁不是妓院,也没有小倌!在那里你想怎么念诗就怎么念,金钱美女帅哥任君采撷,没人约束你的自由,节日有节礼,年底有奖金,高级管事每年一次五国游哦,北国飞雪,南国花香,西岳高山,东岳海域,中岳名迹古刹,绝对值回票价!赶快答应吧,时间不等人,此等好事还是不要让其余人等知道。”
“卡——”
导演对着喇叭喊了一声卡,扮演采花贼的风流,霍敬北立即从角色中抽离出来,天气热,他戴着头套,穿着繁复精美的古装,又是夜戏,加强灯光照射下,蚊子蠓虫围着他转悠,最要人命的是他还吊着威亚,从墙头上飞下来,还得扮作英俊潇洒、风流不羁的模样!
泰哥!你这是要搞事!不待你这样惩罚人的!不就是搞砸了电视台真人秀节目拍摄吗?至于帮他接拍了最不爱拍摄的古装剧!还他妈在三伏天拍摄的冬装古装剧!
一场戏结束,霍敬北热得满头大汗,身边的助理有眼力见,第一时间送上来降温神奇,袖珍型电风扇、冰袋、冰饮,甚至连西瓜都准备好了,霍敬北吃了几块西瓜解渴,他不能喝冷饮,待会还得接着拍,影视城里的公共厕所是原始蹲坑,可不是抽水马桶,一屁股蹲下去,保证满臀部的蚊子包。
坐在椅子上休息了二十分钟,副导演示意霍敬北继续拍摄下一场,霍敬北不能发火,面无表情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内心叫苦不迭,幸亏他扮演的角色戏份不多,友情客串一个星期就能搞定所有的戏份,真要他拍摄两个月,他估摸背后肯定悟出痱子。
当夜结束全部的拍摄戏份,霍敬北回到酒店一边洗澡一边打电话给宋楚儿,与她唠嗑,“小嫂子,你瞧瞧我为了你,现在跑影视城吃苦受罪来了,所以,你看在我如此辛苦的份上,回老宅给老太太贺寿如何?”
湖城,某高级酒店公寓。
宋楚儿又一次被噩梦吓醒,她索性不睡了,爬起来玩手机游戏,正玩到第一关,她就接到了霍敬北的电话,那天晚上霍敬北就被李泰带走了,具体去了哪里,她没太关注,敢情这小子是被李泰送去体验人生去了。
霍老太太要过生日了?
三年多未见,宋楚儿还挺想念霍奶奶,她住在霍家的那段时间,老太太对她非常照顾,饮食起居,无一不精,不管她现在与霍敬南关系如何,老太太过大寿,于情于理,她都应该要去一趟。
她没有立即答应,调他口中的话,“你二哥让你来说服我的?”
“与我二哥无关。”电话里,霍敬北回答地很坦荡,“小姑姑告诉我,说老太太想你了,老太太不敢让二哥劝你回来,怕加剧你与二哥之间的矛盾,你会以为二哥用她老人家压迫你。”
噢,原来如此。
宋楚儿可不笨,眼珠一转就猜透了老太太的用意,老太太明面上帮着她,实际上还是为了她宝贝孙子,罢了,家有一宝如有一小,看在往日的情面上,她还是去一趟的好。
“大概什么时候?”
“快了,就在下个月中旬,你不是刚好回北城吗?正巧。”
“嗯,知道了,你先别说出去,到时候给她老人家一个惊喜。”
“嘻嘻,明白。”
之后,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才挂断电话。宋楚儿退出手机游戏,点开网页,搜索老人家过寿该送什么礼物,网友的脑洞都特别大,稀奇古怪的点子特别多,大部分网友表示只要不送钟表,其他礼物都可以。
宋楚儿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定主意,决定慢慢想,反正时间多的是。
自那天霍敬南晒伤,宋楚儿第二天腹泻又过去了一个星期,这期间,宋楚儿去了湖城附近周边寻找百年老店,霍敬南任劳任怨陪伴在她左右,每天出门前,她都叮嘱霍敬南涂抹防晒霜,省得他再次晒伤,她还得额外付医药费。
功夫不负有心人,几趟外出后,宋楚儿找到了三家百年老店,说服了店铺老板与她合作,她每天晚上回到酒店还要忙着整理每家店铺的信息,霍敬南自告奋勇帮她,把收集到的信息输入电脑,她乐得当甩手掌柜。
“楚楚,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亲手制作?我可以帮你找到好的货源,还可以提供晾晒场地。”
“孙老板家的艾灸质量过硬,使用效果反馈良好,师父当时在湖城时,一直从他家拿的货,虽然我也会制作艾灸条,但是费时费力,我开店,主要精力放在针灸这块,这些辅助东西,能花钱买,我坚决不动手自己做。”
霍敬南只是提出建议,最终决定权取决于她,而且她的想法不错,如果她真的亲手制作艾灸条,那么她就更没有多少私人时间。
两天后,霍敬南接到张放的电话,不得已要离开一趟,临走前,他不放心,特地打了一通电话给霍阙,宋楚儿第二天出门就看到了等候在酒店一楼大厅的霍一与霍二。
与故人重复,宋楚儿喜笑颜开,她迈步走过去,招呼他们,“霍一、霍二,好久不见!”
霍一与霍二皆腼腆一笑,他们也很高兴再次与宋楚儿相见,也愿意再一次为她服务,小姑娘性格好,做事不拖泥带水,少有的大气、英气、豪爽。
三人一拍即合,他们在酒店用了早餐,然后一起出门办事。
宋楚儿昨天看中了一个男人,一个长相不差,性子高冷,还有点阴测测的男人,这男人会针灸,他开了一家针灸馆,生意好到爆,上门来针灸的客人一大部分都是女人,垄断了各个年龄层,上至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下至十八岁的大姑娘。
她想要挖墙脚,今天特地去试探一番,如果挖墙脚不成功,那么合作一下也是不错的,等她成功在北城落脚,届时请这位高人上门坐诊三天,她可以省下一大笔广告费。
湖城临近县城,老城区。
老板很忙。
宋楚儿一行三人叫了顺风车来到这家隐藏在巷子里的店铺,霍一与霍二看到了店铺的招牌,嘴角抽搐了几下,好有个性的店铺名字。
天气热,上午八点,店铺里人寥寥无几,一个年轻女人和一个中年妇女,这俩人都躺在单人床上,一个脸部扎着银针,一个头顶扎着银针。一个看起来严重缺乏睡眠的女孩子站在店铺老板面前。
女孩扫了宋楚儿等人几眼就扭过头,堪堪撞入店铺老板黑漆漆泛着冷意的黑眸里,女孩似乎有点怕对方,下意识哆嗦了一下,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尽量扯出一抹笑,“老板……在忙啊?”
女孩昨天晚上洗澡着凉,今早例假又来,小腹绞痛不已,开着空调,抱着热水袋躲到了被窝里,痛感没有先前强烈,可还是浑身不舒坦,想到店铺老板对她下的诊断——我观你面相,你气虚、血虚,经血不调,再不针灸,你就没得救了,看在邻居的份上,我给予五折优惠。
还有自己店里员工的强烈推荐,“隔壁老板擅长治疗宫寒等妇科病,让他给你针灸几下怎么样?针灸起码比喝中药好……”
女孩才下定决心过来看看。
店铺老板坐在办公桌后,没搭理女孩,他看了一眼宋楚儿等人,彷佛猜到她的来意,也没起身相迎,只让他们等一会儿。
宋楚儿微微一笑,点头表示理解,抬脚走进来,坐到办公桌对面的沙发床上,霍一、霍二识趣,与宋楚儿说了一声,两人不怕热,跑到门外去等候了。
先前说话的女孩咳嗽一声,她掏出钱包里的优惠券,“老板,我痛经,想请您帮忙调理一下。”
宋楚儿饶有兴趣地打量女孩与店铺老板,暗忖今天自己来得巧,可以现场观摩店铺老板扎针的手法。
店铺老板好像不介意宋楚儿虎视眈眈的眼神,他仔细打量了一番脸色苍白的女孩,伸手打开摆在桌面上的针盒,不紧不慢地从针盒里取出五六根银针,每个银针都有单独的包装,一次性的,用完即扔。
店铺老板抬头看向女孩,一本正经地说着令人想入非非的话,“穴位比较复杂,你需要脱衣服。”
宋楚儿目光不变,眼也没眨,店铺老板没说错,资料痛经无论有多少种办法,最关键的几处穴位确实需要脱衣服。
“脱哪里?”女孩顺势追问,眉心紧紧拧着。
店铺老板拿起一根约有他指节长的银针,漫不经心回答,“背部至腰侧,还有大腿以下。”
女孩看得心惊胆战,被银针的长度吓到,放在腿边的双手悄悄拳起,显得很为难的样子,“老板,没有第二种选择?你不是会推拿?再不行艾灸也可以的……”
宋楚儿努力憋住笑意,她明白女孩的顾虑,让一个黄花大闺女在陌生男人面前宽衣解带委实无法让人接受,甭管现在社会开放,要是去医院做彩超,碰到男医生就罢了,要是检查卵泡大小的阴超,对方是一位男医生,那场景还是很尴尬的。
宋楚儿看向女孩,女孩都紧张得泫然欲泣了。
美人欲哭,实乃令人心疼的美景,然而店铺老板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也不是爱吟诗作画的文人墨客,他懒得与女孩多费唇舌,直接摇头,声音铿锵有力,“推拿和艾灸需要你本人长时间配合,很少有人会有耐心坚持下去,针灸最快两个星期可以搞定。”
店铺老板的话确实不假,推拿与艾灸不是一次性就能见效的治疗方式,需要几个月,甚至一年半载才能看到效果,而且付出的精力多,费用也多,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起。
“啊,两个星期?”
女孩咬唇,心里后悔之极,“呃……老板,我怕针,我想了下,我还是选择推拿和艾灸吧……”
店铺老板闻言深深蹙眉,放下银针看着她,宋楚儿还以为对方会说出训斥话的来,没想到男人稍稍柔化表情,对女孩勾唇一笑,“别害怕,不疼的。”
宋楚儿吞了吞口水,要死,这男人笑起来好好看,与霍敬南有的一拼!嗯?霍敬南昨天晚上刚离开,她就想他了吗?宋楚儿甩了甩头,坚决不能想他。
店铺老板的微笑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女孩看起来很怕针灸,她坐立不安,甚至把求救的目光投给了宋楚儿,“美女,推拿与艾灸也有用的是吧?”
宋楚儿还想挖墙脚呢,她当然不能帮女孩说话,她笑了笑,“都有用,可我会选择听医生的。”
女孩瘪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