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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养心殿内,萧越与顾世安跪在永平帝面前,只见两人面前摆着两个两尺见方的铜箱子。
殿中除此之外,还有顺天府尹刘大人,靖国公,以及皇帝的若干心腹大臣。
萧越打开其中一个,先取了一份装好的卷宗由于公公转交给永平帝,道,
“这是臣去年夏日去江南赈灾时收集的证据,里面有地方官分别的供词,全部是分开审问,内容大同小异,都是他们收受贿赂,以及与京城的高官联合盘剥百姓。”
永平帝拿在手里,看着看着脸色就沉重起来。
他看完之后,又传给刘大人,靖国公等人传阅。
刘大人看完,愤然的拍桌子,扬起手中的卷宗,抖个不停,“杨阁老狼子野心,罪证确凿,皇上,应该立刻将杨阁老关入大牢。”
所有的人看了卷宗后都处于震惊中,也就没人在意刘大人在皇上面前拍了桌子。
边上靖国公也道,“只凭沁河这一个案子,杨阁老按律当斩。”
永平帝看着手上证词,沉吟不语。
顾世安见状,打开另外一个箱子,从里面拿出另外一份证据,道,“这是臣去年从西北转往江南时查到的,里面还有一些是托江湖朋友查到的证据。”
“里面有杨阁老的心腹与漕运码头的舵主联合从商户头上谋取暴利,时间长达六七年之久,先是各种名目暗中克扣,到前两三年时,开始明目张胆地加重各种赋税,甚至连码头上扛包的那些工人也有各种雇佣税。”
“但遗憾的是,杨阁老与漕帮勾结的证据没有,这案子能这么久才爆发,没有漕帮总舵主的这样是办不下来的,而漕帮总舵防卫森严,臣的江湖朋友多次想要入内打探,但均被发现了……”
永平帝接过那些卷宗,眉眼冷凝,沉声道,“还有什么?”
“你们起来吧,你们腿不疼,朕脖子疼。”永平帝终于让两人起身,萧越扶着顾世安站起身,然后将箱子倒扣,里面的供词全部堆积在地上,瞬间偌大的养心殿都觉得拥挤起来,可想证词之多。
“这里面除了杨阁老这个案子,还有臣明察暗访查到的杨阁老这些年私下拉帮结派结党营私的罪证。”
“其实,杨阁老本身并没有收受多少贿赂,他们家的资产臣都已经查过了,无论从府内各爷们,夫人,以及姻亲都并未有大宗的资产进项,可见,他并不是为了钱而勾结漕帮,如果他不是为了财富,是为了什么呢?”
永平帝面色变了变,声音冷酷,“你说他有可能谋逆?”
“是不是谋逆臣不敢断言,毕竟这种事不是三五个人能成功,而杨阁老是文臣,手中并无兵力,自古文臣想要谋反那是比登天还难。”
“不过,江南富庶,他们盘剥了这么久,不,他们也并不只在江南盘剥,其他省份同样有,关一个江南,这么多年就有几百万两之多,这些钱财,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顾世安弯腰,在那些证据里头拿出几本账册,递给永平帝。
刘大人听了,道,“难道杨阁老还养了死士不成?”
萧越看向刘大人,点头道,“我们都知道杨阁老是文臣,就算想要谋反,必然是要联合武将,而在杨阁老背后,还藏着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英国公。”
“坦白说,查英国公最开始,是因为私怨,英国公将本王岳母,以及肃王,极肃王妃的坟墓给挖了,并做出将他们的尸骨挫骨扬灰这样令人发指的事情。”
“不报此仇,枉为人。”
“所以,本王和岳父查探了英国公的隐私,没想到,就查到他与杨阁老勾结在一起,而杨阁老的那些钱,就是供给英国公养兵!”
萧越的话如同惊雷,炸在殿内各位大臣的头顶,为他的坦然,也为这个消息太让人震惊。
就连皇上,都已经沉静了。
顿时,养心殿内安静的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到声响。
“我朝竟然有如此居心叵测之人,皇上,请速速下旨,铲除这帮祸国殃民,企图谋反的奸臣吧。”
靖国公率先回过神来,立即上前向皇上请奏。
其余的几人也同时跪在御案前,“皇上,此事如此证据确凿,还请速速下旨,还江南百姓一个公道,也还社稷一个清明。”
萧越与顾世安隐晦的交望一眼,拱手道,”恳请皇上降旨,捉拿杨阁老与英国公一党,肃清朝堂,解除危险。“
皇上握着手中的卷宗,在御案后踱步,之后,又坐在龙椅上,沉默半响,道,
“这两人一个是内阁首辅,一个是朝堂重臣,在朝堂根基太深,要同时拔起两颗大树,还连根拔起,不能操之过急。”
“虽然里面有很多的证据,可并无他们与漕帮勾结的证据,以及他们养的兵在何处?是不是除了他们能指挥,还会有别人可以指挥?”
刘大人着急道,“皇上可以将他们捉拿审讯,这样就可以知道了。”
“皇上,不能错过机会啊,否则就容易打草惊蛇。”
永平帝闻言,他看向萧越,
“小九,你掌管着朕的暗卫,朕命你,在杨阁老与英国公落网之前,暗中监视两人的一切动向,不能让他们逃脱以及销毁证据。”
“顾世安,朕给你旨意,你与刑部尚书一同办理杨阁老与英国公的案子,朕知你与英国公有旧怨,但朕信你能秉公办理。”
“靖国公,朕命你十日内,将漕帮,以及这些证据上面涉案各人等全部缉拿归案,押往京城,事前不得惊动任何人。”
“刘青山,朕命你即可调集顺天府各衙役,守住各大城门,以防两帮人马反抗逃跑,并对进出人员严加盘查,不能放走一个逆党。如抗旨不尊,杀无赦。”
殿中各人纷纷领旨,萧越上前一步道,
“陛下,这是我朝之大事,为何不让太子参与进来?臣以为做为储君,太子应当参与进来。”
永平帝神色复杂的看着萧越,气血上涌,他咳嗽一阵,然后抬眼看向萧越,道,“对于此案,朕会命太子全程监审!”
萧越跪下,“谢陛下。”
永平二十二年五月初八的早朝上,皇帝忽然降旨彻查永平二十一年夏天沁河决堤事件,派心腹大臣为钦差,彻查此事,太子全程监审,各部及内阁不得过问插手。
从即日起至案破时止,参与审案的人缘必须吃住在宫中不得离开,凡有要出宫者不许太子指派侍卫全程亲随。
京师的人同样发现不寻常,先是各大城门被顺天府衙役,以及五军营联合把守,同时,他们又发现还有很多兵马被靖国公手持虎符不知带去了哪里。
京城各个街头小巷响起各种议论与猜测,有一种要出大事的感觉。
当日早朝,杨阁老与英国公均因身体不适,未曾参加。
等到杨阁老收到消息时,他已经没有时间去试探皇上的态度。其实,无须试探,皇上的态度已经很明显,此刻,杨阁老觉得自己已然站在悬崖边上,并无退路。
他没想到谋划这么多年,终究还是功败垂成。
他本来还庆幸如果只是自己,那么还没关系,不过是结党营私等罪证,可英国公同时暴露,那么就坐实他的逆反心思。
他千算万算,算错了永平帝对顾世安这件事情的态度,他以为将顾世安捅出去,永平帝不会放过他,那么,自己正好可以利用。
万万没想到,永平帝不但放了顾世安,还让他重新袭了肃王这王位。
而他也因此得罪顾世安,如今,顾世安与晋王这对翁婿事情做的太绝了,一点退路都没给他留下。
眼下,他想要全身而退,几乎已经不可能。
现在想要脱罪是不可能了,只能是想办法将罪名放到最轻。
他让管家将幕僚以及心腹之人都召集到府中,商量对策。
他想了想,又派人悄悄送了一封信给四皇子。
幕僚及心腹之人很快就聚集在一起,只是未等杨阁老说话,房门突然被人推开,面前一大批带刀侍卫涌进屋内,个个面色沉静,训练有素,而为首那人,正是萧越。
杨阁老见状,喝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萧越慢悠悠的走进杨阁老的书房,环顾一周,抬抬手中的一道黄帛,“奉皇上之命,查封杨阁老的书房。”
说罢,他靠在床边,吩咐那些侍卫,“请阁老和各位先生出去,速速封了此间。”
杨阁老从政将近四十年,可谓是久经风浪,面对此景,也是面色大变。
皇帝这是什么都想到了,他们如今跟落网获罪还有什么区别呢?
杨阁老跟着各位幕僚,心腹一起被赶出书房,看着侍卫将印有玉玺的封条贴满各处,然后重兵把守在各处。
杨阁老起起伏伏这么多年,心里是第二次有胆寒之感,头一次,是英国公将那证据放在他面前之时。
兴许永平帝突然之间将他收押进牢都不如眼下这般难受,至少内心不必如此煎熬。
等待,是最折磨人的。因为,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情。
英国公府,同样是如此的兵荒马乱。
英国公夫人面色煞白的跑到英国公修养的院子里,身后跟着英国公世子夫人等大群儿媳孙女,各个面色白如纸。
“国公爷,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当日英国公被顾世安所刺伤,皇上随后就将英国公世子的职位给撸了,家中的男儿但凡重要点的职务都被解除。
那个时候,已经让他们没法接受,可今日,那些训练有素的官兵入府,虽说并未惊扰到女眷,但封了书房等地,之后还重兵把守。
英国公从前朝开始,就一直深受皇恩,府里唯一出现侍卫的时候是皇上驾临之时,从前皇上刚登基之时,时常会出府找英国公商议事情,可今日,并不是皇上驾临,为什么那些官兵会闯入府中?
英国公夫人一脸不可置信,身后的女眷也都是神态慌张。
英国公在老仆的搀扶下,勉强下床,却并不慌张。
“都各自回房去,没什么事。”
就算英国公神态镇定,可英国公夫人却怎么也不相信什么事都没有。她还想说什么,却见英国公的眼神扫了过来,从未有过的冰冷。
英国公夫人不敢再说什么,眼泪一滚,拿着帕子印着眼眶带着女眷退了出去。
书房已经被封,英国公已经不能去书房,他在老仆的搀扶下,去了花房,原本放着白瓷瓶的地方已经空如也。
只有满室的鲜花盛开。
他怔怔的看着那株山茶花,此刻,花期未过,繁花盛开。
如果说皇帝接连下了几道旨意是雷鸣的话,那么杨阁老府,以及英国公府的那些带刀侍卫就犹如神兵天降一样,证实等待他们的是一场暴风雨。
萧越的到来,完全没有任何的征兆,不,其实从他告诉顾世安当今圣上不是圣上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在等待这一天。
既然顾世安出手如此的准确,动作迅速,又半点不拖泥带水,那么他保全的机会还有多少?
都说富贵险中求,求到了是富贵,求不到就成了灭顶之灾,当年,他能够在肃王事件里全身而退,这次同样也可以。
他能够做一次功臣,就能做第二次。
他爬了这么久,怎么能就这样失败?
皇上不曾驳他们的官,更不曾向他们动手,果然十分沉得住气。
那么,他应该同样沉得住气。
他想起后来顾世安送给他的那份当年的手札,他从来不后悔买通人手给肃王下毒,只是无脸下去见他们夫妻而已。
不过,只要这次,他让顾世安登上那个位置,那兜兜转转又一切重归原点。
他走向书案前,开启暗格,拿出里面的信件和文书。
里面夹杂着一封血书。
皇宫里,永平帝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咳嗽了几声,眉头皱着,问,“查清楚小九府里那个张先生的身份了吗?”
于公公躬身道,“下面传来消息,他们想进晋王府,并没有成功,不过,已经确认那位张先生就是张春子。”
“皇上,咱们要拆穿吗?”
永平帝摇头,缓缓道,“拆穿?算了,不需要,就让他先呆在小九府,否则,不知道又跑去哪里。”
他说完,叹息了一声,“朕真的老了。”
于公公连忙道,“陛下是心肠善,晋王早晚会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