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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离开了悲惨,却似乎得到太阳垂帘的村庄,往着西边去了,那是太阳落下的地方。
孙老头指给他那头恶魔离开的方向,就是西边。
“我希望你能回来,现在老朽无论跟你说什么,都是懦弱的蠢话,但你一定要回来,有些话,我必须跟你说,却不是现在。”离开前那疲惫可怜的老人跟他如是说,他记住了,却仅仅只是记住了,他发誓,他绝不会再进这个村子,他不想被改变,甚至放下仇恨,他觉得不可能,但这村子,差点,也许他也没意识到,差点就改变了他。
他在路上狂奔,他没有在村子里找一匹马,不是因为他能跑得比骏马更快,而是因为他永远不知道若骑在马上,哪一刻会撕碎座下的生命。成为厉鬼,要么疯狂,要么压抑,所以他狂奔,因为他不想在压抑下成为一堆烂泥,再也无法爬起来,或是在疯狂中破坏摧毁路上的一切,他都不想,所以他狂奔!
他的左手仍然紧紧握着布包着的鬼剑,寄托他灵魂,与妻儿灵魂交缠着的鬼剑,这就是他的生命!
前面有什么,真的是那头毁了他一切的魔鬼巨兽吗,还是将通往无边地狱,要将成为厉鬼的他拖入无尽可怕的深渊吗,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但他往着前面狂奔,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景色不断变换着,风不断打在他的脸上,可能还混着沙,泥土的腥味和着春天的新味,冲入他的鼻腔中,刺激他的脑部,随之,喧闹的声音轰入他的耳廓,耳膜高速振动,疾驰日夜的他迎着初升的太阳显然到了另一个甚至不知道天赐村惨剧的新村庄。
太阳刚刚让光芒洒进这座村庄,正是农民织妇将自己辛劳所得拿出来交换银两来享受也许是中秋夜刚风尘仆仆赶回来团聚的家人间无比快乐的时候,好巧不巧,他碰上了赶集。
赵三宝刚从赵家村所属天一县临近的崖脚县回来,挖了几个月的黑铁,前两日矿主结了帐,整整半年的饷钱,赵三宝也好久没见到这么大一笔钱了。这么多,足够家里一年衣食无忧了,还能有盈余能存着等再过几年让孩子上私塾了,看到县里那些官老爷一身白净衣服,半年都弄不脏一件还能净拿下自己一辈子都没见过的那么多银两,他就生了这个心了,一定要让孩子读好书做大官。要不是冲着这个念头,他也不会把命都拼进去,才赚下这么多钱。
赵三宝,摸摸就在自己身边走着的赵成龙干净漂亮的脑袋,另一只手掂量着拿出来的一串铜板,寻思着该给自己走后辛苦养了半年多孩子的大脚婆娘买点什么让她高兴高兴,寻思着给半年没见就高了不少的宝贝儿子买些什么新奇玩具。
“爹爹,我要糖糖葫芦吃。”赵成龙摇了摇身边父亲的手臂,指着右手边插着好多糖葫芦的棒子和那干瘦的和糖葫芦一个样子的汉子。
“好好好,好宝贝,爹就给你买。”本来赵三宝是肯定不会让孩子吃这种他眼里吃又吃不饱肚子,贵又比大饼贵了不少的败家玩意儿的,不过他刚回来,好久没见儿子了,又希望儿子成为上流人士,此时也不禁溺爱了一番,掏出几个铜板,拿了一个糖葫芦递给儿子。
赵成龙高兴的哇哇叫,两手直拍,接过糖葫芦,伸出舌头舔了一口,一丝甜味入口,就把原本也不多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眼前这个一层层的葫芦上了,也不管他爹拉着他往哪儿走,脚上就一挪一挪。好不容易看了个够,正准备一口拿下那糖葫芦的头,就啪的一下撞在了前头一人身上,糖葫芦也掉在了地上。
“哇!”不用说,赵成龙直接就在地上打起滚来了,哇哇乱哭。
赵三宝正在看郑屠夫的猪肉摊呢,感觉孩子脱开了自己的手,有听到哇哇的哭声,一看,孩子已经在地上打滚了,手中宝贝似糖葫芦在地上滚上泥土,脸上有道浅浅的红痕,看来是被串着糖葫芦的尖头小棍戳着了,他的火气腾地就窜起来了。
二话不说,他上前一步揪起眼前陌生人的衣服,这个穿着不整的男子明显就是伤着孩子的人。
被揪住衣服的人却没有任何动作,甚至了无生气。
赵三宝这才细细打量,这一打量,手上的力气不自觉就放松了点。
比他高了半个头的身材不得不让他仰视,那人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跟常人一般的棕黑色眼眸,却不似常人闪烁光彩,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却又显苍白,稀疏的眉毛带点白色,却令人畏惧。
赵三宝不由退了一步,下意识转移视线却正好瞥到儿子脸上醒目的红色,想起孩子崇拜看着自己的眼光,他把心一横,又转回目光盯着眼前人,虽说出去这些时间听说不少江湖武林的事,但他信万事不过一个理字。
没想到不等他说话,对面人就出声了:“抱歉。”
赵三宝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气势不弱,实际上却松了一口气,暗暗庆幸眼前这人还是讲道理的。
男子突然把手伸进怀里,赵三宝一惊,连忙松手,暗自退了一步,自己闲暇时候在客栈喝口水可没少听说书先生说那些江湖败类说一套做一套,万一眼前这来历不明的男子就是那种人,给出一刀子就糟糕了。
不过显然他想多了,那男子掏出来的不是刀子,而是一个碎银子。
“给。”男人把银子递给赵三宝,看了地上打滚的孩子一眼,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侧身一半走了过去,没人看到他握着布包的左手青筋一跳。
赵三宝接过银子,掂了掂,比自己半年辛苦所得还多了不少,转身看着那男人的背影,惊讶的张大了嘴。
“谢。”男人走出不多远,突然出声,“不过请不要跟着我。”
无人应他,他也不再多说,顾自往前头的客栈走去。
正是赶集的时候,客栈里略显冷清,只有几张桌子旁坐着客人,看随身的刀剑武器,多半也是江湖人士,不是村中居民,账房先生在柜台那边百无聊赖,男人抛出一锭碎银,跟店小二要了点酒菜,找了张靠窗的边角位置坐下。
独酌一杯烈到肠里的酒,男人突然觉得鼻子一酸,那些曾经的画面又历历眼前,眼中竟不自觉要堕下泪来。
“唉。”悠悠一声叹息从黑暗的角落里传来,倏然语气一变,“唔,他来了!怎么偏偏现在。”竟然说不出的焦躁。
呼,一阵风吹过,男人眉角一触,已是站起身来。
刚刚陌生人相助时暗器都能使得按劲不发,此时离去却引起了一阵风,他必须去看看。
几个纵跃,男人已经看见了从不曾见过的身着黑色斗篷的陌生人,他显然也知道男人跟上来了,突然一声大吼。“滚!离我远点。”
“你怎么了?”男人在距离他三四步距离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