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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年,也就是元凤三年时,右贤王令犁汙王窥河西,欲入张掖,却被张掖属国都尉打了埋伏,损失三千余骑,犁汙王自己也当场战死。
至于发生在敦煌破虏燧的小小冲突,只不过是那场战争里毫不起眼的一角。
那是右贤王屠耆堂人生第一场大败仗,他从而发现,自己对汉这个敌人,竟如此不了解,这才开始疯狂搜罗汉人俘虏加入王庭。
不过那场战败,右贤王将锅全甩到了犁汙王头上,取消了其子继承领地的资格,转封了自己的亲信为温偶駼(tú)王。作为右地最靠南的一位王,以酒泉、张掖以北的马鬃山为驻牧地,负责监视河西汉军动静。
眼下温偶駼王履行了他的职责,派人将酒泉汉军集结,有进攻右地之势禀报给右贤王,听闻老家可能有危险,千骑长们更是坐不住了。
“莫慌!”
右贤王脸上却依然保持镇定,笑道:“汉军想要从酒泉张掖到我的王庭,只有两条路。”
“一是出居延塞数百里,过龙勒水、涿邪山西进。”
天汉二年(公元前99年),李广利就是走了这条道进攻右部,打了天山之战,匈奴岂能不防?
右贤王对亲信们道:“我发兵前,已请求大单于派遣右大都尉率万余骑游弋于那一带,汉军决计过不了。”
“第二条路,是穿行数百里戈壁沙漠,通过被星星点缀的峡谷,我也已派东蒲类王率三千骑驻守,加上温偶駼王,汉军也难以穿过那天险。”
星星峡是后世新疆与敦煌的省界,四面峰峦叠嶂,只有一条狭窄的山路蜿蜒其间,两旁危岩峭壁,正因如此,汉军从来没走过那条路。
如此说辞安顿众人后,右贤王心中却直打鼓,不由想起汉使任弘那封帛书里还真的有这么一句话。
“天子已遣后将军赵充国以军十万出酒泉,取蒲类海,破右贤王庭……”
“难道这不是那汉使乱说,而是确有其事?”
十万不可能,以右贤王对汉朝的了解,汉军不可能短时间内集结这么多部队而不被匈奴发觉。
但近万骑兵,却是有可能的,单单河西四郡便能出动。他现在担心的是,温偶駼王加上东蒲类王,能在星星峡借助天险,挡住人数相当的汉军骑兵么?
右贤王说不准。
如今的汉骑早不是一百年前了,夺取河西、河南地后,汉军马匹优良程度甚至超过了普通匈奴小王。许多降汉匈奴、羌人作为胡骑加入汉军,骑兵主力的六郡良家子精通骑射,加上甲兵精良,在优秀将领指挥下,经常能以少敌多。
上一次战争里,犁汙王杀入张掖郡的四千骑,正是被张掖属国的三千骑逮到,几乎全军覆没。
而且汉军下了马就能持盾充当步兵,在狭隘地形反而比失去马匹之利的匈奴人更强。
“这消息是十日前从马鬃山送出,若是当时汉军便立刻北上,此刻恐怕都已打到蒲类海了。”
虽然他在右贤王庭还留了一万骑,可仍觉得不太够。
踌躇间,眼前这场仗,从志在必得的扭转汉匈局势之战,变成了一根难啃的骨头。
虽然拼尽全力不一定会输,但必将耗费许时间,三天、五天甚至是十天,到时候自己的王庭若被端掉,那拼着数千伤亡消灭这三千汉军,又有何意义呢?
可就这样仓促而退,实在有些耻辱,虽然匈奴人见不利而退是常态,可身为右贤王,数年来一再败绩,也会让他威望大跌。
正当右贤王犹豫之时,西北面却有一众胡骑奔腾而来,竟是蒲阴王和他手下的两千骑。
“渠犁出事了?”见到蒲阴王来此,右贤王只感觉,他带来的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蒲阴王眼睛里满是焦虑:“不是渠犁,是铁门。”
“我早上抓到右谷蠡王的亲信,他说右谷蠡王已降汉使,汉使打开铁门,任其通过!此刻右谷蠡王恐怕早就抵达峡谷另一端,要回他的王庭去了!”
“我说右谷蠡王为何没有南下投降傅介子,竟存了收拢部众的主意!”
这个消息对右贤王的打击,比方才更大,他只感觉到头晕目眩,心里只剩下一句话。
“乱了,整个右地,都要乱了!”
……
当右谷蠡王麾下骑从陆续散走来投奔右贤王时,右贤王是得意的,只觉得此番一石二鸟,既让汉军落入自己圈套,又消灭了一个对手。
可他没想到右谷蠡王竟这么拼,不往南去投汉军,反而孤注一掷,走铁门回王庭,妄图复起。
从刚开始右谷蠡王被汉使陷害,到如今坐实背叛匈奴,右贤王是推波助澜的,在种种误会下,两边决计是谈不拢了。
一旦右谷蠡王回到天山以北,部众四五万,控弦者数千,若配合河西汉军骑兵夹击右贤王庭,那就大事不妙!
而从铁门回天山以北,是日逐王的地盘,日逐王是否会因为在铁门败了一场,害怕再到责罚而与右谷蠡王勾结,一同反叛呢?那势必将右部彻底搅乱。
到那时,他这右贤王还能不能继续当下去,匈奴右部还存不存在,都是个问题。
右贤王只觉得脚底寒意一股股往上升,他的心早就不在眼前的战斗,而飞回右地去了,哪边更重要自不必言。
而最终让右贤王下定决定放弃进攻的,是来自孔雀河西岸的滚滚尘土。
那看上去像是数千骑行进扬起的尘埃,在十里外便能看见,是敌非友。
“是乌孙人么?”
匈奴人有些不安,右贤王咬着牙:“这群乌孙狼,分明派使者来说好绝不越过轮台乌垒半步,不会与匈奴为敌,眼下乘着我右部将乱,便反悔了?”
既然乌孙人也加入了战局,有其为汉军犄角,那这场战斗,他们最后一点优势也丧失殆尽,本就不愿死战的匈奴人已经萌生退意。
而就在这时,左右的千骑长们,还有吴宗年却大声示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