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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5年5月31日。
地点,中国,南方沿海某市,某知名大学研究生院门前。
大门口。
看着那个白衬衫黑长裤背着个黑色超大号书包在校门口东张西望的瘦长身影,栗秩有些头痛……
他是想过事情会走到这一步,但也未免太……那个了吧……
叹了口气,他摇摇头,把手里的书抱好,然后大步上前,走到那道身影背后,低下头,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个身高只到自己下巴处的小个子……然后尽量放柔了声音发问:“同学,你找谁?”
被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的吴朝猛地一转身,头顶结结实实地磕在栗秩的下巴上。
闷哼两声,两个人下意识地就连连说着对不起对不起。继而,又各自停下揉着下巴或者额头的手,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好一会儿,吴朝头一个停了笑,抬头,一双黑白分明,大大圆圆的凤眼儿瞅着面前这个黑衬衫黑长裤黑背包,一身黑得很奇葩,个子也高得挺奇葩的漂亮青年,笑着回答:“抱歉,请问……您是这里的学长吗?”
看了一眼他指着的大门,栗秩温和地笑着点了点头:“嗯,是这里。”
吴朝哦了一声,然后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伸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揉得皱巴巴的通知书给他看:“那个……学长不好意思哈……我是新来的,请帮忙跟我说说大礼堂在哪儿吧?我……呃……找不着地儿了。”
栗秩毫不意外地接过那张通知书看了一眼,然后毫不意外地挑了挑眉——还是这样……还是这样啊……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好一会儿才抬眼,看着满眼星星的小个子吴朝,点头道:“可以是可以,但你这是法学院的通知书吧?那个……这里是研究生院啊……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吴朝的脸色僵了起来:“这……不是法学院?”
“不是。至少不是本科段的法学院。”栗秩很肯定地点了点头:“毕竟我在这里上了一年了。”
他看着一脸快哭了的吴朝,强强把笑意憋回肚子里,看了看他,然后继续道:“那个……法学院离这里有点距离呢!学弟你要是再不去,只怕就真赶不上开学典礼了。”
“可是……那个……”吴朝懵懵地张着嘴左右环顾,一脸仓皇的神情,让栗秩一颗心似乎奶油般地化了……
滚烫着甜蜜着,焦灼着叫嚣着。
抿了抿嘴,栗秩看看左右,笑了笑:“呃……正好我也有点事,要去一趟法学院,找以前的教授……那个,要不你跟我一起来?”
吴朝看着他的表情,简直就可以用感激涕零四个字来形容了。
……
十几分钟之后。
当吴朝终于在一片漆黑中找到了自己的座位,也找到了跟自己一起考进来的死党兼发小许辉和袁书秦时,院长讲话环节,也已经结束了。
“我X,你跑哪儿去了?真是……呆会儿就该学生会长讲话了,你搞毛?”长手长脚的许辉见到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拿手肘捅他一顿。
吴朝还不及开口,袁书秦已经翻了个白眼,丢开手里的薯片袋子低声说:“还用问?百分之百跑错地儿了呗?不赖不赖,这次好歹只花了……嗯我看看哈……”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咦,还真不赖!只花了半个小时啊!”
“才半个小时?”许辉立刻瞪大眼:“哇!这么少?”
吴朝也不去争辩——反正跟这两个痞子抬起嘴来,自己就只有吃亏的份儿。他翻翻白眼,伸手夺过许辉手里的单子:“听说法学院的学生会长是个女的……正不正?”
“废话!不然你以为这一堆堆的饿狼为了啥守在这儿?你以为这是X大,所以每个院长都跟那位S院长一样好玩儿啊?”许辉夺过吴朝手里的单子,呸地一声把口香糖吐在里面包起来,左右看看,瞄准,精准地投进旁边过道里的垃圾桶里。再对那个被他引过目光来的漂亮学姐眨了眨眼,惹得对方笑了笑,这才从口袋里又掏出一片口香糖嚼上,然后问:“唉,你包呢?”
“包?”
“行李!你不会把这也丢了吧?”
“没啊……不是,刚刚有个学长挺好心的,帮我把行李送到男生宿舍去了。他说正好他知道男生宿舍在哪儿。呆会儿我直接去宿管阿姨那儿认领就行了。”
吴朝的话让袁书秦很是不解:“学长?哪儿来的学长?今天开学典礼,整个X大所有学生都在这儿了好吧?”
“说不定有个别请假的呢?”许辉立刻怼回去,然后转头问吴朝:“不过小书说得有道理,你哪儿认识的学长?就算是请假的吧,人家怎么就那么好心帮你?”
“嗯,他是研究生,跟咱不是一个学段的。”
“我去……行啊你!什么时候勾搭上个研究生啦?研几?学什么的?嘿嘿,听说X大的研究生宿舍条件可是杠杠的……怎么样?要不要跟人家结个兄弟,然后方便咱们去蹭个酒……”
“有毛病吧你!人家就帮我一会,你就把人家当倒霉鬼?可拉倒吧……我看他这会儿应该都走了……”
……他没走。
当典礼结束,三剑客跟其他人围成一堆,拥去会堂前的公示栏里看宿舍分配时,意外地,看到了那个倚在看板前低头看着手里的书,引得无数女生注视并且窃窃私语着的颀长身影。
“咦?学长你怎么还没走?”吴朝错愕了一下,大步走上前,然后对着那个听到自己的声音,就立刻收好书站直身子的漂亮青年发问。
“等你啊!”栗秩笑了起来:“就想说还没跟你说我的名字呢。”
“呃……啊!对啊,都忘了问学长的名字了。哥你叫啥名字啊?今年研一啦?看来是脱离苦海了。对了,今天真是谢谢你啦!留个联系方式呗!改天我请你吃饭。”吴朝被他这不按牌理出牌的方式给搞得有点儿昏头,但想想也便坦然。
栗秩笑了笑,还不及开口,就听到一声意外的呼唤:“栗秩?你怎么在这儿啊?”
转头一看,看见是自己本科段的季长武教授,栗秩立刻笑着点了点头,问了声好,跟他聊了几句。然后就告别了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的季教授,转过头来,看着一脸想笑不敢笑的吴朝,有些奇怪地笑着问:“怎么了?这副表情。”
“你叫……李治?是那个李治么?”吴朝有些失笑:“不会是那个妻管严的李治吧?”
栗秩目光一亮,复又一静,然后笑着摇头,从包里掏出一本便笺一支笔,刷刷刷地写下几个华丽的字:“我叫栗秩,政经学研一的,名字呢,是这么写……另外这是我的个人电话和宿舍固话,以后有什么事儿的话,随时联系我都可以——只要你觉得我能帮上你忙的。”
吴朝怔怔地接过漂亮的洒金牡丹便笺,有些意外地看了看那字,正要开口,却发现他已经走开了几步,急忙叫了一声:“那个学长,我还没说我的名字……”
“wuzhao。对吧?”栗秩停下脚步,回头一笑,接着转身离开。
吴朝眨着眼,身边一直闷着没吭声的袁书秦眯着眼问他:“奇怪了……他怎么知道你名字的?”
“应该问,他为什么能把你名字发音念对的?”许辉的目光也有些明暗闪烁着。
中午。
一上午的忙碌,让三剑客整个都快累趴了。所以当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起,一群新认识的伙伴来叫他们一起去吃饭时,被他们温柔拒绝。
很快,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喂,那个政经系研一的栗秩,你到底怎么认识的?”看看左右没人,许辉抬起头,问一脸无趣地打着哈欠的吴朝。
“哈啊?怎么认识的……不早跟你说了么?我迷路跑到研究生院那边儿去了,然后他正好经过就把我带到法学院这儿来,顺便还好心替我把书包放好了……到底怎么啦?”吴朝伸手擦了擦眼角浮出的泪水,有些睡意朦胧地看着一脸警惕的死党——没办法,他认床,每换一个新地方,没有个三两周是别想睡安生的——安眠药吃了也没用,跑操场五十圈也没用……总之各种办法都试过,没用。
袁书秦看许辉脸色严肃,不由有点担心:“阿辉,怎么了?这人有问题?还是他是在骗小朝?”
“他要是骗这小子的倒也好了。”许辉有点儿头疼地看着一对完全状况外的死党:“这个栗秩……不是个普通人。我还真希望小朝认识的这个,是个冒名顶替的家伙。”
吴朝一怔:“他怎么不普通了?哦……对了,他姓挺少见的,又是读政经,难道是那位大元帅……”
“去你的!”许辉一脚跺过去,差点把他从凳子上跺摔下来,然后正色地说:“他要是真再跟那位开国大元帅扯上什么关系反而不是什么大事了。其实他是个海外归侨。”
“那又怎么了?这X市里多少海外归侨?”吴朝眨眨眼:“顶多也不就是条件好了点……”
“是,他要只是个普通的海外归侨倒也无所谓了,最多有钱点儿,长相……嗯,也太出众了点……”许辉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然后低声道:“但是他要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史学奇才……你说是不是就有问题了?”
吴朝眨眨眼:“他不学政经的吗?”
“你不觉得以他的年纪而论,现在还读政经研一有点儿太大了?”许辉低声道:“他是读完了B大历史系研究生,拿到了硕士学位之后才来X大从本科段读政经的!要知道他来的时候,整个X大的研究院都轰动了好吗?”
吴朝眨眨眼:“为什么?不就是想修个双硕学位么?有什么奇怪的?”
“奇怪?哈!”许辉怪笑一声:“别人是不奇怪,可他是栗秩!你知道不?他是栗秩!当年B大史学院的院长就因为一再邀请他就在B大修完博士学位或者干脆留B大他不肯,反而跑到X大法学院来的事儿,专门带了一堆大神级的导师打了个飞的跑到咱们X大来跟咱法学院的院长大闹了一场,还公开在好几家知名媒体上发文,声讨咱们法学院院长是个堂皇大贼,堂堂X大竟然偷他B大史学院镇院之宝……总之搞得声势别提有多大了好不?”
吴朝还是一脸懵圈:“为啥?不就一个硕士?”
“不就一个硕士?哈!当年人家B大的法学院院长在文章里都怎么说的?嗯,让我想想来着……对了,他栗秩一个人的知识量,足以顶十个B大史学博士……栗秩就是一部中华文明传承的活字典……他把中国历史资料,特别是自唐代以来的历史资料完整地串联了起来,第一次有机地,完整地成就了中国历史近两千年的资料链……你说,牛不牛?这样的人物,居然就让你认识上了,你说是不是有问题?”许辉严肃地问。
吴朝真的很想弄清楚,但是也真的是困得没心思弄清楚。所以这个问题只好滞后处理。起身,在许辉碎碎碎碎念的声音中,慢慢地走出教室,往食堂方向走去。
一路上,许辉的声音就没停过,这让吴朝越来越想睡,越来越想睡……
“小朝!”
“吴朝!”
突然两声大喊让他整个人一激灵,脚下不稳,接着感觉自己使力一空突然急速下坠……然后整个人就突然浮在了半空中……稳稳地浮在了半空中。
眨眨眼,看看周围的吴朝还没弄清楚什么状况,就听到一把温醇好听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还好吧?”
转头,他看进一双几乎是带着几分责备气的温柔目光里——
居然是他们刚刚还在讨论的栗秩。
眨了眨眼,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一个大男人,居然被另外一个男人用极为少女化的方式公主抱在怀里。于是呃了一声,急忙长腿一甩,翻身跳出他的怀抱,拉拉身上的衣服,对着他笑笑:“哈哈,又被学长救了一回……”
栗秩淡淡一笑,看了眼站在台阶上,一脸惊魂未定地边往下狂奔一边喊着好友的许袁二人,若有所悟:“看来你还是找到了……”
“什么?”吴朝怔了怔,眨着眼睛看他。
“没什么。走路要小心。边走边睡可不好。”栗秩笑着上前,伸手揉乱了他的头发。
吴朝一边抱怨着一边整理好头发,一边对着追上来的许袁两人说着没事,一边转身跟着栗秩走:“学长怎么会来这儿?”
“来找你。”栗秩看着他,淡淡一笑:“有点儿事想请你帮个忙,就当是回报,行不?”
吴朝立刻安下了心:“行啊!什么事?”
“嗯……先吃饭吧?边吃边聊。”看了眼警惕又好奇地看着自己的许辉和袁书秦,长腿一跨,就先行一步。
吴朝刚喊了一声唉,就只能叹了口气,跟着他一路快步走向食堂。
……
“所以,这就是你要我帮你的忙?”
一个小时之后,被栗秩强行带离许袁身边,来到研究生院宿舍里他自己房间的吴朝,手里捧着一张被裱过了的脆黄宣纸,翻着白眼问好整以暇地在书桌边坐下的栗秩。
“嗯。我最近遇上一个难题,思路一直不是很清楚。往常念念这首诗也就能平静下来了。可这一次无论如何就是静不下来。正好想起来你的声音挺舒服的,念着也许能帮我静静心。所以就靠你了。”栗秩笑笑地说。
吴朝再翻个白眼,没好气地捧着那张看起来很像是经过了好几百年的纸,左右看看,问了一声能不能在床上坐下,得到肯定答复之后,就在床边坐下,低头看着那张纸。
因为他有点近视,所以头低得很低很低,所以……
他没有看到,栗秩盯在他身上的目光,到底是如何地温柔。
“嗯,这不是武则天的<如意娘>?那首写给她丈夫李治的情诗?”吴朝有些怪怪地看着他:“你不会真把自己当李治了吧?这么一首呃……”
栗秩失声而笑:“只是随手抽出来的一首,你看那边还有好些……”
随着他修长食指看去的吴朝,在看到那满满一面墙壁书架上的同款不同色的卷轴之后,了解地点点头,然后道:“那要不要换一首……看来你不赞成。好吧。”
他只问了一句,就换来了栗秩坚决的摇头。于是只得叹了口气,高举卷轴,轻声念了起来:
“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
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
……
一遍一遍,一遍一遍。
吴朝念着这样的诗句,不知为何,心中却有一种复杂的感觉:
似乎心被什么东西绞在了一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心中最隐秘的角落,但是同时……
他又觉得,无比无比,无比地安心。
这份安心如此深沉,如此强烈。竟让他慢慢地,慢慢地感觉到了困意袭来。慢慢地,慢慢地,他的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最后,他已然失去了清明的意识,可是奇特的是,那四句诗,二十八个字,却像是烙印一般,清清楚楚地在他脑海中印着,如永不熄灭的火焰一样腾腾燃烧着。
……
当他再度醒来时,已是天色微蓝。
茫然只茫然了一两秒,他就立刻腾地坐起,瞪大眼睛看着不知什么时候换了一身轻便的白衫黑裤,依旧坐在椅子上,对着自己微笑的栗秩。
“那个……抱歉……我……”
“八点了。”
“啊?”
“你第一节不还有课?”
“啊……呃……哇啊啊啊啊!”吴朝傻傻地应了一声,接着就是一连串尖叫爆出嘴,引得栗秩忍不住笑出声。
“你还笑!我我我……我一夜没回……”吴朝气急败坏地从床上跳起来,这才发现自己身上不知何时盖了一条毛毯。心里一暖,后半句也说不出来了。
“安心吧,你的那两个朋友,应该已经替你向宿管阿姨写了假条了。昨天你睡着了没多久,他们俩不放心就来找你了,看见你睡得香,又不好叫醒你,就求我收留你一晚,然后回去拿了你的衣服和书包过来——其实论起来的话,这里离你们教学楼还更近呢。时间还早,吃了东西再去吧!”
栗秩一边说,一边起身替吴朝收拾东西,一边再问:“早餐你要吃什么?”
“啊?呃……”吴朝傻愣愣地跟着起身慢慢地走向走向小阳台上的他:“你这里有小灶?”
“算不上是小灶,不过能让你吃口热的。吃什么?反正一个人的量是煮,两个人的也是煮。”栗秩笑着系好围裙,挑锅,装米,接水,淘净,添水,再开火,动作如行云流水:“银耳枸杞粥配玉尖馒头,炒个青菜,煎个蛋,再配点腌菜……行不行?”
“嗯,好。”吴朝也不知为什么会这么听他的话,但就是傻傻地点了头,然后傻傻地由着他安排着,去洗漱。
——直到他由着栗秩送到法学院大楼门口,看到那两个抱着手臂一脸戏谑地看着自己的家伙之后,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怎么会这么自然地就赖在人家宿舍里混睡混吃混喝……而且他的床看起来不太大,被自己占了,那他睡哪呢?
肯定不是跟自己挤一张床,他的敏感度已经高到连只蚊子趴在脸上都会惊醒的了。
……无论如何,总之他下次再也不能再去挤人家了……
他下定决心。
……但很快,他知道了一件事……
他吴朝居然也会有下了决心也没用的这么一个人一件事。
……
一个月以后。
在又一次的连续三天没回宿舍睡觉之后,这天下午放学铃刚打,吴朝就铁了心地转身往宿舍方向奔去,同时发誓今天无论如何不往研究院宿舍那边看一眼——
他已经听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传言了。而这些传言如果叫他那对传统到不能再传统的父母听到……
他不敢想象后果。
事实上他完全不觉得自己和栗秩之间有什么,甚至也不觉得自己在栗秩那边过夜有什么不对——
其实他也明白,这一切的流言,都因为对方是栗秩。如果换成了是其他人,比如许辉或者袁书秦,那一点儿事也没有。
但尽管如此,他也不想给这个挺讲义气的好哥哥添麻烦。所以……
当他一路脚下生狼烟地奔回自己的宿舍,打开门看到那个拽得像个端坐龙床的皇帝一样地,坐在他吴朝的床上悠闲自得地看书的颀长身影时,内心是崩溃的——
看着听到声音抬起头,在一屋子三个整整齐齐地排排坐在他对面床边的室友们敬畏如神的目光中,毫不在意地对着自己笑的很温柔的栗秩,吴朝忍不住揪着头发大声呻吟:“老天啊……让我先死一死吧……”
一个月过去了。